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杨家将九代英雄传之6:《杨怀玉征西》作者:李庆溪/李冠雄/杨微 内容提要:宋军征南,杨金花夺帅印,狄、杨两家产生误会。狄青避祸隐匿,夫人双阳公主入西夏不归,西夏联合四国兵马,以替狄家报仇为名大举反宋扰边。杨文广被困庆州,孟通江闯营搬兵,焦通海阵上中毒砂,杨怀玉冒名投亲盗解药,弄假成真,收妻孟九环。杨五郎收养狄青之孙狄难抚,授绝艺赠枪、马,命他下山保宋。大智王设圈套骗狄难抚挂西夏帅印与杨家为敌,穆桂英被困迷羊谷险丧性命。杨怀兴抢粮鞭打亲爹,狄难抚误杀呼延云灵再铸大错。曾杰两次盗宝枪,五风楼救友。穆桂英跃马石城取环州,杨五郎下山,金丸破银䥽。小矬子访狄青,平西王二次出世,狄、杨合好,狄难抚归宋。围秘营生擒鄂厉虎,大破火龙车巧占青冈峡,义释大智王逼退西夏大军。 第一回 扩土争雄西夏国犯境 巧施诓骗孟通江调兵 大宋国朝五帝英宗治平二年,西夏国再次兴兵犯境。这西夏自打立国以来就憋着劲儿要抢大宋的地盘儿,今儿攻延安,明儿打太原,后天又跑五台山上骚扰去了,成为宋朝西部边境的大患。当年狄青挂帅统领重兵进行过一次大规模反击,也多亏了军中主力杨家将拚死力战,才压下了西夏的气焰。大宋皇帝趁机笼络,明明打了胜仗,他硬愿意赔小心装孙子,又赐姓又封爵,当然还得搭上数不尽的金银粟帛,哄着西夏军退出中土。狄青功大封王,又娶了文武双全如花似玉的西夏双阳公主为夫人,边境倒也着实安静了一阵子。可惜好景不长,而今又出漏子了。 这回西夏侵宋,和老狄家有勾连。先是杨金花争帅印,挫败狄龙、狄虎,尽管狄青大度能容,以国事为重,但在小一辈当中,狄杨两家的梁子总算是结下了,以致征南途中时有磨擦。又逢西夏国主元昊诞辰,宋仁宗恼其又在操练军马图谋扰边,不仅不派使臣,连个贺寿诏书都不给。双阳公主觉着卷了娘家面子,也没跟挂帅征南的狄青打个招呼,好在那时候出国不用护照,她撅着嘴跑到西夏给哥哥过生日去了。仁宗闻知大怒,给狄青降旨问罪,狄青又护老婆,上本辩解,说什么宋夏失和,这是国事;双阳赴夏,那叫家事。宋不贺元昊诞辰,当然有理;双阳公主去给哥哥拜寿,那也应该。他这么一硬挣,把皇上胡子都气歪了,好啊,狄青你当了平西王,又仗着你是南清宫狄娘娘的内侄,跟我这皇上也敢硬顶硬干了。照这么发展下去,紧跟着你不就要谋朝造反了吗?当皇上的大都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合我的心意你就是弥天大罪,他哪有工夫审情度理?道寡称孤,他就是要一意孤行。仁宗当即给二路元帅穆桂英一下了一道密旨,命她相机杀掉狄青回奏。穆桂英知道皇上的脾气,不教抗旨又不忍杀狄青。其时,狄龙、狄虎俱都亡于军中,穆元帅对这位功高爵显、子死军前、妻投外国的平西王实在下不了手。她把狄青请到僻静所在,给他看了圣旨,劝他隐道山林暂避一时,等皇上气儿消了再作道理。狄青临行,穆桂英又从军响中取五百两黄金相赠,冒着挪用大桩公款的罪名,可算是太够意思了。可是,远在西夏的双阳公主却把这当作了杀夫之仇,还有两个儿子的死,也都得算在这一本帐上。所以,双阳公主恨大宋朝,恨赵皇帝,也恨老杨家。三年前,元昊亡故,太子李谅祚登墓,娘家侄儿同情他们家的姑奶奶,更加仇视大宋。头年,有位云游僧从五台山来西夏,拜见双阳公主,呈上杨五郎的一封信,说是他收养了狄龙遗孤,保留了狄门一条根苗,又称狄王冤狱虽然宋主理亏,但也算事出有因,请双阳公主以边界内外生民为重,化解宋夏两国的兵刀争战,请她回归汴京祖孙团聚,再行光大狄家门循。双阳公主这老太太,自小就凿死铆子一条道跑到黑,看事情先入为主,她哪肯信五郎信中之言,你个八九十岁的老和尚,上哪儿找我孙子去?我孙子真到了你手里,也叫你教唆坏了,你怕我找你们老杨家报仇,编这么一篇瞎话儿向我买好,骗鬼去吧!宋夏两国的刀兵化解不开,咱们狄杨两家的血海深仇也化解不开,咱们不光这辈子没完,下辈子也完不了!她蹿弄娘家侄儿李谅祚,也就是西夏的二帝毅宗出兵。毅宗休养生息数年,已经兵精粮足,也早想侵宋,报不报狄家之仇是小事,他是想扩土争雄实现野心。当时镇守边关驻扎环州的又是杨文广,于是西夏以替狄家报灭门之仇为借口,纠合西凉、黑水、啅罗三个附庸小国,自称四国联军雄师百万,大举东侵。 驻环州守西陲的杨文广兵力不足。诸多战将随穆元帅征南唐,至今留在军中,返回的独行虎孟通江、卧街虎焦通海又没有多大辣气,能征惯战力猛刀沉的二夫人曾凤英,又跑磨盘山看她哥哥去了,在西夏大军如潮攻势之下,只好弃环州退守庆州,西夏联军腚后跟,又将庆州团团围住。杨文广实在没咒念了,才依夫人吴金定之言,派人去南唐向母亲穆桂英求救。 派谁去呢?孟通江搭话了: “当然得派我去。除了我,还有谁能突重围闯连营千里求援啊?” 焦通海不干了:“你那两下子,往后稍稍吧,论武把操你比我差多了。” “光动武把操行吗?敌兵百万,你浑身是铁能捻多少钉?动武的,也得动文的,得靠嘴皮子诓哄他们,得靠眼泪篙子软化他们,你那嘴唇厚的跟棉裤腰似的,你那眼泪比金豆还金贵,你舅舅死的时候都一滴不滴,你能行呜?” “那……论动心计诓骗人,那也轮不到你,还有老爷子呼延明呢!老爷子比你大三十多岁,不是说人老奸,马老滑,免子老了鹰难拿吗?” 这都哪儿跟哪啊! 呼延明气了个黑脸上加漆:“得了,得了,我没有孟通江那么多歪心眼儿,让他去吧!” 文广说:“卧底细作报道,守东门的啅罗国大太子鄂厉龙志大才疏,武功平平又刚愎自用,常跟主帅钢门裂较劲儿,看来有隙可乘。” 孟通江一摆手:“好,咱就走东门!” 焦通海拉住他衣襟,道:“我送你一程。我帮你打散敌军,保你闯出连营。” 孟通江拽出衣襟,说:“你歇着吧!别忘了我叫独行虎,千里独行,用不着你护送。” 当下,文广给母亲写好求援书信,又给朝廷写了告急文书,让他到南唐后请守军转递。 孟通江说:“我出去,你们赶紧关城门,不用送不必瞅,本大将自有闯营之法。” 话说老孟出了东门,坐下光板儿没毛半截尾巴的老骗马,手持光杆儿没缨大锥子一般的秃缨枪,来在敌营,挂枪下马,双手一背,冲西夏兵卒嚷道: “过来!过来个心慈手软的,把我绑上。别绑太紧了,勒断了骨头一百天也长不好!” 西夏军看这位的人马刀枪,有些不怠见。孟通江还急了: “绑上,绑上!是我自动伏绑,不介你们可造不过我。我送上门来,你们带搭不理,这么对待主顾,买卖还不赔黄了。” 一个西夏军头目过来说:“你疯疯颠颠,舞舞扎扎,倒底想干什么?” “我想见你们大太子鄂厉龙殿下。” “太子爷哪是想见就见的,你这分明是来找死尸” “大太子舍不得让我死。我有重要军情回禀。你们这帮小子谁敢给我来个三长两短,拿老婆小姨儿外搭亲生女儿来顶缸,鄂厉龙也不会干的!” 西夏兵看他溜光发滑满嘴跑舌头,说得神乎其神,还真摸不清这位什么路数,剪他二背草草捆绑,带到大帐之外。鄂厉龙听票立刻传见。 孟通江进帐,大咧咧一站,还是那句话: “我有重要军情回禀。” 鄂厉龙一看,这位惨点儿:锁子甲上锈,素罗袍净垢,皮战裙打皱,吊脚裤精瘦,顶上盔头抈抈瘪瘪,足下战靴前后张嘴儿,大耳朵小眼睛小鼻子大嘴岔儿,穿的要多寒酸有多寒酸,长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鄂厉龙一撇嘴:“那一丑鬼,有何军情速速讲来!” “没这么称呼的!丑不丑反正你长什么我长什么,哪块儿也不缺零碎儿。你问军情,我报军情,可我不能绑着回话。” “给他松绑。” 小校过来去了绑绳。孟通江还有磕儿唠: “去了绑绳还算罢了,可我不能站着说话。” “看座,上茶,端点心。累不着渴不着饿不着,你有话就讲,有屁就放吧!” 孟通江看鄂厉龙要翻脸,忙说: “别急别急,请太子静坐压言,待我慢慢道来—” 若再配个弹弦儿的,孟通江就要唱“陶真”了。鄂厉龙怒道. “快讲正经事,再耍贫嘴,我把你敲牙割舌!” “别介别介。我知道你是啅罗太子,你知道我是谁吗?也不问问我的尊姓大名,还得我自报家门。当年老元帅杨延昭镇守三关,部下有两员特号大将,我就是大将孟良—” “什么!” “他的重孙子。我乃独行虎孟通江是也。小五虎你知道吧?我是小五虎里压四虎独占鳌头盖了帽儿的大英难。你知道我告诉你什么军情吗?” “快讲!” “明告诉你吧,庆州守不住了。城里缺少粮草人饥马饿,再加上时疫流行,军中闹起腿肚子转筋的传染病来,明明是往前迈步,身子却往后捎,这叫心里明白腿打摽儿,闹半身不遂走路都不灵便,还得去守城,这不是扯犊子么!” “那就该快递降书顺表,割地求和,纳银赎命!” “不怪你当太子,真圣明!降书顺表杨文广写了算数吗?割地赔银杨文广他能作得了主吗?” “当然不能。那得朝廷计议皇帝降旨。” “着啊!我就是上汴梁报告军情求皇上发降书顺表的。” “这……你别是去调援兵吧?” “我们大宋朝里调不出兵马来。呼延庆远镇北边,夭波府关门儿,呼延家、老高家也都上了栅板儿,你让我上哪调兵遣将去?杨文广他是铁了心不想再打下去,才派我这铁嘴钢牙大白话专家去京里说服朝中大臣和皇帝老子。” “你……你还是有诈!” “我句句实情,诈个老六?我要诈你,还不如炸酱吃捞面呢!” “又耍贫嘴!任你说个河落海干,我也不放你过去。来呀,再把他捆起来!” “别忙别忙。你看看我这一堆一块,押在这里没啥大用处,放了出去也掀不起大浪头。你拿我去邀功请赏,钢门裂准给你个大卷檐儿不可!” “哼,钢门裂算得什么,本太子何用向他邀功请赏!” “他可是盟军主帅,你们宗主国皇帝面前的红人儿。” “休得罗唣!本太子我行我素,他又能奈我何!” “那就好。你不受钢门裂掣肘,我求情的事儿就有望。” “钢门裂算个什么东西,焉能左右本太子行止?我不放你是看你谎言不实,与他何千?” “我早知啅罗国是礼义之邦,大太子您孝义双全,我实话实说。为公我是去说服我主认败服输,为私我回家去看我奶奶。我父母早亡,奶奶全靠我这个大孙子抚养,前些天有人捎信来,说我奶奶想孙子想得水米难咽,八十多岁的老太太水米不打牙,能熬得了多少天?我这会儿回去,怕都见不上她老一面了……呜……” 眼泪像流水不断捻儿,越抽噎声音越大,孟通江他是真哭真嚎。 鄂厉龙疑信参半,问:“你可是又在撒谎?” “谎话可以顺嘴住外冒,眼泪能说流就流得出来吗?人不伤心不落泪,想起奶奶泪成河,这还假得了。呜……” 他又哭上了。哭了一阵,瞅鄂厉龙有些感动,赶紧停住哭声,继续哀求: “大太子,你放我回京看上奶奶一眼,那可真是积了大德。我又不是配作人质的贵人,你扣住我也没啥用场。如能劝动皇上,得了降书顺表,我是从哪儿出去,打哪儿回来,一定把它交给你,由你呈给西夏王,狠劲儿扫扫钢门裂的面子。如果皇上不肯认败息兵,我就不回来了,收拾收拾炉子卖烤地瓜,陪我奶奶过两天安生日子,何苦在这外担惊受怕受这份儿洋罪呢!” 鄂厉龙思索片刻,说道:“如你所言是实,本太子可以放你出去。” 孟通江畏畏缩缩,装成替鄂厉龙着想的模样说: “就怕钢门裂知晓,如果连累了大太子,我这良心可真下不去……” 鄂厉龙听人提钢门裂,立刻就冒无名火: “不理那个匹夫!我派人送你出营,你到汴梁好好劝劝你们皇上,得了降书送我这儿来,千万别给钢门裂,我再送你五十两银子,好好孝敬你奶奶。那烤地瓜,你就别卖了。” 他拿着椎捶还真就当针了。 当下,由一位副将斯垂迪送孟通江,过了大营,斯垂迪说: “你小子一肚子弯弯绕,哄得过我家太子,可骗不了我斯垂迪。别以为我信了你的鬼话放你东归,实是你地位卑微留你无用,滚吧!” 孟通江拱手道:“好,好,你可真是提裤子进茅房,好个死(屎)催的!” 拨马同时,暗中摘枪在手,喊声: “宝马快出仙气!” 老验马抬后蹄往后蹦,挨近斯垂迪马头,噘屁股“吱儿—”一串儿响屁,连同粪渣儿一齐喷到老斯睑上,斯垂迪一捂鼻子,这工夫孟通江秃杆枪从左胳肢窝递过来了: “吃你爷爷一回马枪!” “噗”正扎斯垂迪肚脐眼儿上。这位真是死催的,他不刻薄孟通江,老孟也不能下这狠手。 随从军校一阵惊呼,孟通江脚磕(原文是足字旁)飞虎韂,小肚子一点铁过梁,老骗马一声长嘶腾身蹿出五丈有余,翻蹄亮掌如飞而去。别看身上光板不长毛儿,跑起来更轻快,它牙口并不老,长成这小老样儿,正为和孟通江般配。这是一匹宝马,叫凌霄肉麒麟。西夏军校别说不敢追,就是想追也追不上。 孟通江直奔江宁。这时南唐早已平定,浑天侯穆桂英将善后事宜逐项处理妥贴,正待班师。得知西夏犯境庆州被围,穆元师着急,杨怀玉上火。好在将在外有充分的自主权,一边将庆州告急文书送往东京,一边整顿人马辎重挥师西进。镇京虎呼延云飞、金毛虎高英等小将都在先锋官玉面虎杨怀玉帐下,再加上向导独行虎孟通江和留在庆州城里的卧街虎焦通海,小五虎要扬威西疆。 大军来到庆州,还是闯东门。鄂厉龙率军出营一看,在最前边是耀武扬威的孟通江,他气得哇呀怪叫: “好你个孟通江,本太子有好生之德,放你通过连营,谁知你谎言欺人,还刺死我的大将斯垂迪。” 孟通江哈哈大笑:“有道兵不厌诈,你明知我有诈却又信了我的三千鬼画符,怨得谁来?” “怪我耳软心愚,错看了你的奸猾面貌。无论怎么说,也是我放你过营,你为何恩将仇报,杀我大将!” “斯垂迪不是我扎死的,他是让我这老骗马放屁喷粪渣儿崩死的,那真叫死(屎)催的,怨我不得!” “一派胡言!” “没胡说。不信你撒马过来试试,我这马能屁崩斯垂迪,就能屁崩你这个大太子!” 鄂厉龙气得三煞尸神暴跳,从鸟翅环得胜勾上摘下五股烈焰托天叉,要大战独行虎。 第二回 龙虎相斗杨怀玉得剑 拚死厮杀焦通海受伤 鄂厉龙跃马向前,孟通江嘻皮笑脸道: “本来咱俩挺有感情,我还想等你登基那天逛逛啅罗国,管正宫娘娘叫声亲大嫂呢。可你非要尝尝挨屁崩是啥滋味,我也不能不赏你险。来,往近点儿。” 马到近前,孟通江喊声: “宝贝掉腚!” 老骗马原地刮旋凤,“悠”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身,后蹄离地,半截尾巴往上撅,“嗞儿”一串儿响屁夹带粪渣儿喷射而出,鄂厉龙大仰身,来个铁板桥,躲过马屁。他听斯垂迪的随从军校说过马屁的厉害,心中有备,不然也得尝上这香嗞辣味儿。孟通江扭头看马屁没灵|Qī|shu|ωang|,鄂厉龙仰卧鞍鞒,回马枪也用不上,他喊声: “回见!” 凌霄肉麒麟蹿出圈外,回归本队。 鄂厉龙这个骂呀:“宋蛮小辈,说话谎言无实,上阵屎屁齐来,肮脏腌臜,全无人格,真让本太子不齿!有真本事的过来一个,陪你家太子爷走上几合,若都是孟通江之流,趁早儿别来丢人现限。宋军净出这等臊臭之人,活该兵败国亡!如果无人出阵,我可要冲你阵脚,驱猛虎入羊群,刀刀斩尽刃刃诛绝!” 先锋军中的小将们哪受得这个,呼延云飞说: “这个小白脸太子嘴好损呀,不吃屁就算你能耐不小了,得便宜卖乖,还瞪眼睛骂人!” 高英忙按下音儿:“若不,怎么说小白脸子,坏心眼子,狂傲性子,贼大胆子!” 孟通江说:“别骂,别骂。小白脸比你满脸黄毛好看。” 云飞听着有气:“哎,你怎么向着小白脸儿?” 孟通江一指杨怀玉:“你黑巴溜秋懂个啥,咱杨大哥也是小自脸儿,别当着和尚骂秃子。” 高英一摆浑铁八棱天王锤:“咱别窝里哄了,看我锤个肉饼稿赏三军!” 孟通江摘下大铁枪,说:“让给我!” 杨怀玉摆手道:“你们给我观敌了阵,看我去教训教训他!” 拍胯下玉麒麟,挺七珍八宝三尖两刃刀,来在阵前。他打量这位太子,剑眉虎目,鼻直口方,还真是俊品人物。只是挺胸肺大抬头,撇眦辣嘴,狂妄自大不可一世那劲儿,就仿佛天王老大,他就是地王老二,他亲爹都得管他叫大哥似的。鄂厉龙叉尖一指杨怀玉,问道: “你是何人?” “我乃大宋平西军先锋官玉面虎杨怀玉是也。你们啅罗小国,臣服画夏,憋气受辱,折腰事人,被逼出兵,倒也情有可原。如今天兵西下,势如破竹,西夏灭国指日可待。我劝你审时度势,趁早撤兵回国,我大宋大仁大义,可以不予追究。若执迷不悟,助虐帮凶,覆巢之下,你是蛋儿破黄子散。你这个太子就别望继位登基了,登鸭子都得跐溜下来。” 鄂厉龙又气叫唤了:“哇呀呀……,你们宋营个个嘴巴头子本事,全仗大言欺人,手头没有舌头硬铮,简直是一群酒囊饭袋,压马的肉墩子。什么小五虎,全是瞎虎!那个孟通江就是你们的代表。他上阵靠马屁,难道你靠人屁不成?” 杨怀玉本想劝劝他,看着他那傲劲儿来气,才说出上面言语压他一压,没想到这小子满没把五虎兄弟放在眼里,简直看得一钱不值。杨怀玉泥人也有土性,哪能任人詈骂?他摆刀怒喝: “鄂厉龙,你太也狂妄,今天让你见识见识五虎的真手段!” “呀呀呸!你有什么真手段,今天也难逃一死。看我杀你!” 哗楞楞(还有口字旁)一涮叉梁子,分心便刺。杨怀玉的刀两面开刃,头上三个尖儿,刀面镶七珍,刀攥(木字旁)嵌八宝,刀窄似剑,钢口好,是吴越良冶打造的一口宝刃。杨怀玉看鄂厉龙叉到胸前,一个海底捞月,刀从下面翻上来,咔嚓嚓刀尖正插叉苗子里边,两件兵刃锁在一起,不等鄂厉龙撤叉,杨怀玉一拧把,嘎吧吧三个叉尖儿全崩掉了,鄂厉龙一愣神儿,杨怀玉挥刀杆儿霸王摔鞭砸他叉梁子,喝声: “撒手!” “悠儿—”五股叉斜刺里飞上天空。飞多高您别问,反正五天五夜没落下来——挂树权巴上了。 鄂厉龙虎口震裂两膀发麻,扎撒两丁不知措,杨怀玉一探身: “待我替你脱袍卸甲!” 刀头挑勒甲扎腰皮挺大带,一绞合,连带子并着他肋下佩剑,全过来了。杨怀玉哈哈大笑: “大太子倒也稀松平常。我不伤你,逃命去吧!” 向后一招手,宋军掩杀过来,闯过敌营,来到庆州城下。守军见孟通江真把杨少爷给调来了,赶紧落吊桥开城门。杨怀玉叩见父帅,帅虎堂摆酒庆功。 正这时,南门外又有动静。咋了?二夫人曾凤英回城,这口绣绒大刀杀得西夏军尸横遍野;马前头还有个小矬子,一跳多远一蹦多高,手中一口铁片小刀专门扎眼睛,谁能抵挡得住?后面一个老道,虽没有长家伙,手中宝剑足可护体,抽冷子他也杀人,什么慈悲为本,在战场上也就是那么回事儿。这队人马也进了庆州。杨文广这回可有主心骨长老猪腰子了。矬子是谁呀?杨文广的大舅子、曾凤英的亲哥、磨盘山大寨主曾杰。老道是他们兄妹俩半路遇上的兴宋军师苗光义之后苗从善。用曾杰的话说,“这个杂毛儿老道用场可大了,给妹夫弄进城去胜似雄兵百万!” 众人皆大欢喜。杨怀玉见二娘、见舅舅,苗从善论起来是他师叔,全得磕头。大家也过来,各自见礼己毕,开怀畅饮。 次日,西夏大军城前挑战。庆州挂了好些天免战牌,昨儿晚上早让五虎兄弟给砸巴碎了。杨文广率军迎敌,乱箭射住阵脚,两军对峙。 鄂厉龙吃一百个豆儿不嫌腥,换了一杆叉,今儿又抢先跑阵上来了,还是骂靠马屁取胜的孟通江,又嚷着向杨怀玉讨宝剑。孟通江向元帅请战: “昨天杨先锋没伤他,他反倒忘乎所以了,待末将出阵收拾了他。老爷子,今儿您不用派阵临敌,这帮小子我们小五虎兄弟包圆儿了!” 来到阵前,孟通江一改玩笑常态,秃缨枪指点鄂厉龙,正色言道: “鄂厉龙,你别看我小馒头儿不大点儿,糟铪铬不起跪儿,你那叫狗眼不识金镶玉,拿我这茶壶当尿壶了!小五虎个个神勇,不光杨怀玉能磕飞你托天叉挑断你大皮带,孟爷爷照样能让你磕头叫好听的。今天我把马屁股塞上了,你花银子买马屁吃我还不卖了呢。你进招吧,看我用宝枪赢你!” 枪杆儿上锈枪头儿带豁口,枪尖儿发钝又没有枪缨,光秃秃大锥子似的,他还叫宝枪呢。 不待鄂厉龙动手,孟通江点他左肩: “卸肘子!” 鄂厉龙一侧身,孟通江手把一滑,枪尖又奔右边去了: “这边也是肘子!” 鄂厉龙封挡不及,只好再向右扭身,孟通江以枪代棍,抡圆了“呜!”一枪杆正扫鄂厉龙战马耳根子上,喊声: “走!” 马不是走,是飞跑。无缘无故挨这么一下狠头儿的,它毛了,呜哇乱叫,又蹿又眺,翻蹄亮掌直奔西北方向跑去。鄂厉龙狠勒僵绳毫不管用,其实,他这会儿就是拽马尾巴也白费劲。 孟通江这边还喊呢: “临阵脱逃不是好汉。鄂厉龙,有种的你给我回来!” 他回得来吗! 西夏军阵中,有人高喝: “孟通江。你这叫什么招儿?休走,看我取你性命!” 孟通江心想,你取我性命我还不走?他说道: “我们这儿屠户多,一人宰一个,也够收拾你们这些山猫野普的了!” 不着来将一眼,拨马回归本队。高英高兴了: “孟哥,你不吃独食儿,和我对撇子。这小子该让我大锤开开斋了!” 摆浑钢八棱天王锤,跃马出阵。 西夏军中出阵的是啅罗国大将铁力发。他看大太子叫惊马驮跑,不是颠死就是摔死,八成是好不了啦,这我回去怎么交待?本想生擒孟通江,没想到跑出来个脸上长黄毛的小将,手中这对锤可够号头儿,足有麦斗大小,两柄加一块儿,少说也有二百斤以上。铁力发问道: “来将通名?” “小爷我乃皇亲国戚,王室后裔,金毛虎高英是也!你是何人?” “啅罗大将铁力发!” “看锤!” 锤走悠式,泰山压顶砸将下来。铁力发没敢硬接,侧马躲过,抹刀头截胸扫来,高英迟缓一点儿,刀到近前。铁力发心说:你身子躲不开了;高英暗笑:你刀撤不回去了。说时迟那时快,(奇*书*网^.^整*理*提*供)高英右手锤由下而上轻轻一撩,左手锤由上而下敲核桃,别看方向不一致,动作到位砸的都是正地方。“当!”大刀飞上九霄;“噗!”血水溅一地桃花开万朵,死尸栽于马下。 高英看看大锤,说:“狼多肉少,尝尝就得。留下点儿给饿汉子吧!” 拨马归队,问道:“谁还去沾沾荤腥?” 呼延云飞喊声:“可该着我去过瘾了!”挺禹王槊撒马来在当场。 西夏队中出来的也是黑大个儿,老黑对老黑,云飞挺满意,擎槊喝问: “来者为谁?” “盟军元帅钢门裂帐下大将,西夏国王御前站殿将军,黑铁塔阿不鲁是也。你是何人?” “将门之后忠良苗裔,镇京虎呼延云飞就是爷爷我。你着傢伙吧!” 抡大槊当棍使,搂头便砸。阿不鲁也不躲闪,双手擎枪举火烧天式横架铁门栓往上招架,“当!”一声震天响亮,两人都觉膀臂酸麻,看来实力相当棋逢对手。这二人马走连环插招换式,好一场恶战。 三十回合过去,二马错镫,阿不鲁反背一枪杆扫来,云飞看他马上游疑,早料到这招,槊交左手,看枪杆扫来,“嘭”的一声,死死攥住缨下部位,借劲使劲往前一带,阿不鲁在马上重心不稳,咕咚栽在马下。云飞道: “念你力猛枪沉,是条好汉,我不伤你,回归本队去吧!” 阿不鲁挣扎起来,别看摔了个发昏章第十三,还没忘了给云飞作个揖,牵马回队去了。 钢门裂连输三阵,心中着恼,将帅旗令箭交于旁人,拍烛天烈焰驹,来在前敌。 云飞一看,这位可更加够个儿,比我这大个子还高出半头去,赤发红眉火烧云的卷毛胡子,大红脸酒糟鼻子血盆大口,獠牙外露。头上荷叶帅字盔,红抹额二龙斗宝,身穿龟背大叶红云甲胄衬血色罗袍,肩头吞口兽暗藏匕首外露红焰,九吞八乍勒甲绊三叠倒挂鱼褟尾,血红中衣,红色牛皮战靴。红人红马红衣红裤,这位都红一块儿去了。手中这件兵刃也特别,鸭蛋粗细镔铁杆儿,前边一个牛脑袋还支着两个大椅角,又是锤,这玩艺儿叫精钢牛头都。 云飞刚要搭话,焦通海跑出来了: “哎,哎,呼延云飞,咱们可说好了,一人收拾一个,你把黑大个儿收拾马下边去了,这个红火炭儿是个好玩物儿,该让我过瘾了。” 钢门裂一听,什么,我是玩物儿,你还要拿我过瘾? 云飞回去,焦通海捋大铁枪自报家门: “我叫卧街虎焦通海。卧街虎,那意思就是在汴梁咱也满市街横晃,没人敢惹。不过,咱不抢男霸女,而是专门打抱不平,那些流脓冒坏水的公子王孙,遇上我非挨收拾不可。告诉你这些干啥?没用!你叫什么玩艺儿吧!” “我乃西夏大帅钢门裂,不是玩艺儿!” “我早知道你不是玩艺儿!” 钢门裂一看,我别辩解了,越辩越吃亏。抡牛头都动手,焦通海也是大力神,还真敢招架。两人轮番打铁,叮叮当当对砸了好几十下子,谁人没把谁造趴下。钢门裂心说:宋营骁将不少,我不能力敌。又一回合过去,马打照面,网趁二人贴身挨近之机,钢门裂张开大嘴,喷出一道白光射在焦通海脸上,焦通海大叫一声,翻身落马。 钢门裂急忙抹马,要回身取焦通海性命,只见宋营跑出一人,马前腾身,跃起两丈多高,飞临钢门裂头上,一刀削去盔上红缨。吓得钢门裂缩脖捂脑袋,以为吃饭的傢什搬家了呢,待他定下神来,焦通海早被杨怀玉飞马抢走。 谁有这手儿,小矬子曾杰。 杨文广鸣金撤队,钢门裂惊魂未定,也不敢恋战。 焦通海昏迷不醒,随军医师只见他脸上有几个针鼻大小的红点儿,再无异状。摸不准症状,无法下药。众人都束手无策,孟通江见难兄难弟就要分手,放声大哭。 正这时,小矬子曾杰拽着苗从善进来了。他挤到床前,对众人说: “闪开,闪开。苗老道在西疆转游好长时间,就为烂熟敌情。这杂毛道眼多,看得远,真懂得什么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让他看看咱焦大侄儿毛病出在啥地方。” 苗从善说:“小矬子,你别捧我,我了解了一些情况,不一定用得上。至于红伤,更一窍不通。” 大家都说:“您看看,您看看,现在咱只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苗从善指着焦通海脸上红点说: “这是百毒连珠弩所伤。红点处是中了毒弩,这毒弩打百毒浸泡针鼻大小细沙,毒沙尚在肉中。” 孟通江说:“快拿锥子,把毒沙都挖出来。宁可让他落麻子,也别让他丢性命。” 老道说:“哪有那等易事,射上就中毒,毒气浸入血脉,挖毒沙只促其速死。” 孟通江又嚎上了。曾杰踢他一脚,道: “你先别开搅!有一毒必有一解,听老道说说解法。” 老道说:“百毒连珠弩是一竹筒,用时含于口中,张开嘴唇凭丹田气吹出毒沙,这要练气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用的。这种暗器打近不打远,用于马上,更须非凡武功。” 矬子说:“你别替他吹乎了!快说解法。” “别急,别急。这暗器出在西凉国。西凉公主孟九环得异人传授,会打连珠弩,钢门裂软硬兼施,逼迫西凉献艺献弩,孟九环无奈,才献弩给西夏。并将用法写成册页。钢门裂揣摸五载,练成这门功夫。奇QīsuU.сom书百毒连珠弩的解药叫百草拔毒膏,将它贴于伤处,毒沙立即被拔出体外,毒气自然消解。” “哪里掏弄这解药去?” “钢门裂绝不会献出解药,只有到西凉国去寻求。” “人家能给药吗?” “十有八成是不给。” “说了半天,大嫂是娘们儿,全是废话!” 提起西凉国,杨怀玉想起阵上所得鄂厉龙肋下佩剑,一面剑身上有“西凉国宝”,另一面剑身上有“婚姻信物”等字样,他解下宝剑,递于老道。苗从善拔出一看,大喜过望: “有此宝剑,解药垂手可得!” 第三回 杀牛岭小将军救人 凉州城老国王认婿 老道说:“西夏国邻境有三个附庸小国,东为黑水国,南为啅罗国,西为西凉国。这三处名为国家,实则不如中原通都大邑,人不过几万,兵将够数千,地域狭小,物产穷乏,城主称王,全是妄自尊大。西夏以武力逼迫他们加入盟军攻宋,他们自知国小力薄,不敢不惟命是从。其中啅罗国王与西凉国王交情甚厚,十八年前,两国王妃皆怀六甲,两位国王指腹为婚。啅罗国王妃生一太子,就是鄂厉龙;西凉国王妃生一公主,取名孟九环。满月之时,也是订亲之日,啅罗国王以镇国紫血玉狮子为聘礼,西凉国王把国宝截玉鸳鸯剑里的雄剑作为信物,就是你得到的这把。若想盗药,苦于没有因由,今老贤侄可凭此剑冒称鄂厉龙去西凉国完婚,近身入宫相机盗药,这倒是个大好机缘。” 杨怀玉一听,先闹个脸红脖子粗。 “这……怕是不成。啅罗、西凉相距不远,两国又定下秦晋之约,焉能不相来往?西凉国王与公主,怎会没见过鄂厉龙?小侄冒名诈婚,虽为盗药,也担着丑名,如画虎不成讹传天下,我岂不无颜为人。” 老道淡淡一笑:“这内中自有缘故。鄂厉龙七岁入山学艺,辽宋战发,方奉师命出世扶保夏主加入联军,西凉国王孟达和公主孟九环即使幼时见过,鄂厉龙当时是不懂事的顽童,而今已成堂堂大汉,焉有相识之理?” “这……,就算他们辨认不出,我还是不能前去。” “这又为何?” “这……只怕他们不肯接纳。” 孟通江急了:“你别拉着长声儿‘这、这’的了!宝剑是信物,认物不认人,谁有宝剑孟九环给谁当媳妇儿!你不去,把宝剑给我,我去!解药盗来盗不来,我没把握,把媳妇娶回来给我铺床叠被烧水做饭生大胖小子,那没冒儿!” 呼延云飞一撇嘴:“你一边凉快去吧!没看看你那长相,你就真是鄂厉龙,孟九环也不会跟你。有你这样的真太子在那儿比着,她明知怀玉哥哥是假的,也宁愿以假为真!” “你黑巴溜秋,比我强不了多少,拍小白脸的马屁,又能捞着什么!” 杨文广摆手道:“不要乱开玩笑!怀玉。好在成亲是假,盗药是真,你不妨前去相机行事,得药之后,速速脱身,也就是了。” 孟通江还搅和:“光盗药,不许碰人家大姑娘!” 曾杰踢他一脚:“快闭上你那泛邪味儿的薄片嘴!怀玉,你放心大胆地前去。你锅边求食儿,我给你下边烧火,包你能近身入宫,有机会盗药。至于完婚,当然别来真格的为好;若为形势所逼,你又看上了孟姑娘,那也只好假戏真做。反正是我妹夫你爸爸他让你去的,你咋做咋有理,大着胆子造去吧!” 他这么一说,杨怀玉更不去了。大家伙儿好一通劝解,怀玉才答应下来。曾杰又和杨文广、苗从善一阵嘀咕,二人点头称善。矬子说: “怀玉,咱们立刻动身。” 呼延云飞对曾杰说:“我借光儿叫你一声舅舅,你别去和外甥争媳妇呀!” 矬子嘿嘿一笑:“俊小子说话更抗劲!告诉你,不光我去,你也得去!” “我?西凉国有多少公主,也轮不到我的名下呀?” “别净惦着娶媳妇,咱们去打仗!” “怀玉哥去完婚,咱们去打他老丈人,这不乱套了吗!” “咱们越打,他们越顺顺当当地认下姑老爷。” “有仗打,那我跟你去。” “听我的没错!” 即刻动身,不赶趟儿了。苗从善又跟小矬子曾杰计议良久,歇息一宿,次早三人吃饱喝足,精草细料喂好战马,辞别众人直奔西凉国而去。一路上,赶路捎带看景儿,估算着如果顺当,十日内得药的话焦通海就有救;如果不顺当,那……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过了宋朝边界,迎面是一座莽苍苍险峻高山,黑魆魆密林连片,只好缓辔而行。正行走间,忽听人马嘈杂,一片厮杀之声。 曾杰一使眼色,三人马上加鞭,到近前一看,原来是二百多男兵拦劫二十多女兵。男女混杂交锋,已有多人伤亡。杨怀玉纵马向前,呼延云飞也要纵马相跟,小矬子喊声: “慢!” “咱不向前,让怀玉哥一人儿过打仗瘾,咱可亏了!” “你真是人憨眼也不尖!你看那女兵头儿的佩剑,五彩鞣皮鞘儿,和一般的刀剑鞘儿全不一样,那叫两色两味儿,这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儿,不,两份儿,和怀玉的剑匣一模一样。八九不离十,她就是那西凉公主孟九环,咱别觉和,让怀玉一人儿去英雄救美女。” “怀哥哥若打不过那些男兵呢?” “到时候再说。” 他俩溜到林边,栓好马匹,影身树后,要坐山观虎斗。 什么男兵女兵?那二百多男的是杀牛岭的人马,是一群强盗。二十多女的,正是西凉国公主孟九环带着宫女来此行围打猎,让这些山大王反把她们当猎物给围上了。 孟九环一口绣绒刀力战四人。这四人看样子都是头脑人物,两人使板斧,两人使鬼头刀,在马上使唤短傢伙,透着吃亏,不然,孟九环早已不敌。四人以逸待劳,边打边逗。 “孟公主,你那西凉国屁大个地方,哪有咱杀牛岭一半儿大?你爹称王你叫公主,全是瞎掰。” “孟公主,若不叫你长得漂亮,咱们早就拿下西凉城,去当西凉王了。” “别呀,不当西凉王,要当西凉驸马!” “那你得管我叫爹!” “这小妞儿归我,叫爷爷我都认了!” “咱们四个不是乱起哄么,逮着小妞儿也不敢来真格的,得献给大寨主。” “瞅着大寨主入洞房上牙床,咱们干眼馋。” “瞅都不让你瞅!” 这四人儿一抬一夯,满嘴下流话,气得孟九环直哆嗦,咬牙切齿,恨不得刀刀斩尽,可是这四位也不白给,只是逗弄围困,并不欺身接招,要累倒公主活捉大姑娘。 杨怀玉喝声:“贼徒休得无礼,小爷来也。” 真是一虎入山,百兽压音。一嗓子喊得交战双方尽皆停手。二十多宫女少了喽兵围阻纠缠,忙纵马过来保护公主。四位头目一看,嘿,原来是个小白睑儿,匹马单刀只一人儿,他分明是来送死! 内中一人问道:“你跑这儿来挡横儿,也没估量一下你还有几个时辰为阳寿?” 另一人接话:“看这么漂亮的大姑娘跟咱们打逗着玩儿,你疼是不是?心疼白心疼,眼谗肚不饱。你趁早儿滚远点儿,咱哥四个没空儿宰你。抓住这个小妞儿早些回山,怕耽误了大寨主一刻值千金的旖旎时光。大寨主有令,今天他非搂着公主当驸马不可,你可别破坏好事,有道是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段婚。” “哈哈哈哈……” 这些人一片哄笑。 杨怀玉轻磕飞虎韂,玉麟麟腾空纵起,落在头一个搭话那人马前,两刃刀一挥,只见一道白光,将这小子斜肩带背劈于马下。 “看你再来满嘴喷粪!” 那三人大惊失色,什么屁话也不敢再讲,圈马过来围住怀玉。这么对付姑娘行,对付杨怀玉,那算是白费工夫,别说三个,就三十个也干不过这位大宋先锋。说句现代话,他们不够档次。杨怀玉左一刀右一刀,刀刀不离他们的后脑勺儿,马只两纵,又有两小子刀下做鬼。 剩下那一个头目,一看阴间三缺一,没法开赌,可别再把我叫去凑一张桌儿。他拨马喊声: “孩儿们,风紧扯活!” 扭头就跑。跑出一段距离,见杨怀玉没追,他停住奔马,回身问道: “小子,你留个万儿,咱好向大寨主有个交待。” “我乃先锋官杨—” 杨怀玉顿住了,我是诈亲诓药,别乱报真名实姓呀! “我姓祖名宗。” “好,你等着,祖宗—你是谁的祖宗呀!” 杨怀玉一带丝缰,这位又慌了: “别撵,别撵,你是我祖宗还不行么!” 他带着喽兵跑了。 杨怀玉没追。小矬子曾杰蹦起来,喊声: “黑小子,快上马,抄近路截住这帮小子!” “截他们干啥?” “夺过杀牛岭,咱也当两天山大王!” “你本来就是山大王么。磨盘山大寨主,抢男霸女……” “什么?” “我说杀牛岭抢男霸女,磨盘山不干这些事儿。” “少讲废话,快追!” 这二位在山间小路纵马飞驰,追下去了。 姑娘跳下马来。杨怀玉一看,我也下马吧。他将兵刃挂在得胜勾上,也跳下玉麒麟。 姑娘过来,全不顾男女之别,拉住杨怀玉,双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杨怀玉看这姑娘,容颜俊美身材颀长,青丝高绾,绛红色绢帕罩头,迎门双飞蝴蝶结,前额梳留海鬓边插海棠,天青色紧身紧袖小靠袄,水绿百褶嵌花裙、红中衣、红色小皮靴,自有一股英气媚气还揉杂着娇气,这会儿还加上满肚子委屈无处发泄的怨气。她拿怀玉愣像是在婆家受气的小媳妇儿遇上了娘家哥哥,那真叫哀宛惹人怜楚楚动人心。她拉着怀玉不撒手,怀玉也不忍往回撤,两人茶呆呆对视,都忘了如何是好。近边有位宫女看这二位发呆发傻,“噗哧”笑出声儿来。 姑娘粉脸发红,怀玉也耳根子发烧。二人慌忙各自抽回手来,姑娘这才敛衽下拜: “多谢恩公搭救之恩。” 怀玉赶紧还礼:“遇不平,路人不能袖手旁观,实不敢担搭救二字。” “敢问恩公贵姓高名?” “在下—”怀玉想,我别报杨怀玉了,他打了个顿挫,缓缓言道:“在下乃啅罗国太子鄂厉龙是也。” 宫女们听了,一阵欢呼,姑娘却似有狐疑打量怀玉。怀玉想,该问问人家了。 “敢问小姐芳名?” 这一问,姑娘满面添红彩,两腮生桃花,娇羞不语,解肋下佩剑递到怀玉面前。怀玉见这剑五彩鞣皮鞘,金什件金吞口垂桃红灯笼穗儿,外观和自己肋下那口一模一样,摁崩簧蛤蟆口,宝剑出匣,两面剑身上也各有四字,是“镇国之宝,鸿鸾凭证”。杨怀玉脸也红了,这倒不是装的是真害躁,也不是为冒牌儿害躁,是见了这姑娘心里有一股不是滋味的滋味儿。 “姑娘就是九环公主?” 两人儿谁也不效看谁了。宫女们挤眉弄眼,让孟九环给瞪回去了。 “请问,太子怎么单身至此?” “趁军中有暇,特来拜望老王爷。” 他没敢叫老丈人儿。 宫女们起哄:“真是来早了不如来巧了,你不打饱伙儿恶贼,驸马可就指不定是谁了。” 孟九环只好又拿眼睛往回瞪。 怀玉问:“公主因何遭遇这帮贼寇?” “杀牛岭哨聚两千多人马,打家劫舍。如今趁我西凉大军随西夏征宋,他们更不把我国放在眼里。我性喜活动,常来山下村围射雉鸡逐野兔,不想险遭奇辱……” “原来如此。” 两人又没话了。宫女们还跟着起哄: “露天地里摆不得天地桌儿,喝不成交杯盅儿,快请贵客入城吧!” “不是贵雾,是娇客,快请娇客入城!” 这么一递一句,孟九环又害羞又爱听,也不多言,只说声: “请太子上马。” “公主上马。” “请!” “请!” 两人没好意思并辔,主人前引,客人后随,二十多宫女簇拥着回城去了。扶伤者上马,死者先留人看守,待回城后再派人抬棺椁来安葬。这些杂事不必一一细表。 孟九环带杨怀玉直奔后院,老王爷孟达乐得胡子往上翘,王妃也合不拢嘴。这姑爷太招人稀罕了,武生打扮文生相,儒雅风流又威风英气,鼻子眼睛耳朵嘴,单看件件漂亮,组合到一块儿般配,咋看咋是地方。头上软包巾,正中嵌无暇美玉,鬓边红绒球突突乱颤,脑后勒绣带巧打麻花结儿,银白箭袖袍,银白中衣儿,腰勒银丝带,足下白缎子战靴。这个白衣白帽白裤白鞋的小白脸儿,还有一身好本事,把二百多山贼打得望风而逃,怎不让王爷、王妃喜上眉梢?乘龙快婿从天而降,西凉国无太子,老王爷对这半拉儿子又多了一层看顾,指着他身兼啅罗、西凉两国国王呢。当下红烛高烧华筵大摆,又谢恩又接风又待女婿,老王爷开怀畅饮,杨怀玉不能喝也得喝,席上文武官员溜沟子看眼色也陪着大口喝,个个全不知道北了。 撂下这头再谈那头,这叫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曾杰和呼延云飞两骑马抄近路赶上杀牛岭群贼,拦路堵住。小矬子跳下马来,横铁片刀喝道: “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你们想过路,留下贼脑!” 这帮小子一听,留下脑袋,那还过路干啥去呀!那头目见曾杰等只有二人,他又长能耐了: “小矬子,你没打听打听我们是干什么买卖的?” “你们是贼,我劫的就是贼,这叫贼吃贼,越吃越肥!” “哟嗬,你还满硬气的呀!也不怕我们带马过去,马蹄之下让你变成肉饼!” “小子,你试试?” 这小子更不听邪,一抖丝缰马往上闯,小矬子一腾身,手中刀左一杵右一杵,这匹马的两眼珠子全让他挖出来了,这马疼得唏溜溜一声怪叫,前蹄离地人立而起,把小子掀出老远,云飞马上俯身一架(奇*书*网^.^整*理*提*供),这小子脑袋碎了。群贼一看不好,纷纷拨马想跑,矬子一声高喝: “站住!” 矬老婆高声,又尖又嘎还带炸音儿,把群贼全镇住了。矬子说: “跟谁当官兵都是吃粮,跟谁当喽兵都是分赃。我们俩的能耐,你们也看到了,比你们大寨主如何?” 群贼还真佩服这二位,纷纷说道: “十八个大寨主,也不是您二位的对手!” “那好,带我们去杀牛岭,杀了你们的大寨主,我给你们当头儿,抢也比现在抢得多,分也比现在分得多。我是公道大王,绝对不独吞,抢来多少都一人一份儿,你们留着攒着,不到一年保准都够娶媳妇的。你们干不干?” “干!” “那就快带我们回杀牛岭,咱们不杀牛,专杀你们的大寨主!” 第四回 设圈套二宋将攻城 硬投亲一太子丧命 杀牛岭正准备办喜事,张灯结彩,还现凑起两小班鼓乐来,呜呜丢丢正吹《小寡妇上坟》,大寨主屠牛手汪二旺红袍红袄披红带花,美得坐不稳站不住,老驴拉磨绕圈儿小跑,也不知他这是什么消遗法儿。得报外面抢亲的回营,喜滋滋迎出来,被曾杰一把揪住,铁片刀递小子肚子里去了。这小子做梦娶媳妇是娶不成了。 小矬子制住众人,开库房先给大家一人儿来十两纹银,然后宣布: “且将汪二旺的喜筵当作开张筵,大家猛吃猛喝一顿儿明早随我去打西凉国。我说过我是公道大王,攻下凉州,拉回来金银布帛,咱们堆院里扒堆儿,有了这大宗硬头货,你们愿意于,再跟我抢第二把网。愿意洗手,拿钱回家置地买房子娶媳妇孝敬老娘,那我也不拦。当然了,咱也得把公主抢回来。放心,放心,我和这位黑大个儿都不来独的,公道大王就得公道,咱让公主站山尖儿上抛彩球,谁得着彩球谁去西凉国当驸马。怎么样?” “好!” 第二天一早,杀牛岭倾巢出动来打西凉,两杆大旗葫芦金顶,红飘带红火焰白月光,一面写杀牛岭公道大王郑,一面写杀牛岭公道二王胡,这二位一个报名郑景,一个报名胡仁,连一块儿是“正经虎人”,可不正对吗! 大军到凉州城下,喽兵一通乱嚷: “抢钱娶媳妇来了!” “抢公主回山抛彩球,谁逮着谁就是西凉驸马呀!” 城上守军一看这群媳妇迷攻城,赶忙报上银安殿。老王爷孟达一奓手: “大军随西夏征大宋,城内防务空盆,关闭城门,不战。” 怀玉道:“杀牛岭一群乌合之众,人多人少都是菜货,待小侄出去,杀他个片甲不回!” 孟九环也说:“对!昨儿女儿受欺受辱,正要出这口恶气!” 当下点起一千人马,放吊桥出城,摆好阵式,两军对圆。 孟达一看,贼兵正中两骑,上坐一高一锉一黑一黄两个贼头儿,小矬子其貌不扬,黑大个儿威势吓人。他高声喝问: “尔等意欲何为?” 曾杰打马背上跳下来,拎着铁片刀来在阵前,规规矩矩冲孟达一报腕: “我不想当西凉国王,只想当下西凉驸马,也不一定我能当得上,咱把公主抢回去,让她抛彩球,这叫凭天择偶,该谁是谁!” 气得孟九环好玄没抽了,喊道: “谁出去,把这个矬子给我剁巴了!” 站殿将军韩暴催马挺枪出阵,各通姓名,矬子说: “我不管你叫韩暴还是汗包,趁早回去别讨没趣儿,我要对付的是花巴溜丢的小公主。” 韩暴哇呀怪叫,挺枪便刺,小矬子玉兔穿山,嗜!打马肚子底下钻那边儿去了。韩暴得俯身刺杀马下之人,本来就不得劲儿,加上小矬子前后左右一通乱转,害得韩暴马打抹抹人无措手足,三转两转,小矬子马后腾身,揪住马尾巴,“刷”,齐根儿给切下来了,嘻嘻一笑: “回去红烧马尾巴,这可是活肉,香!” 那马受得了吗!疼得乱尥蹶子,把韩暴摔在地下。曾杰刀尖指他鼻子: “咱们现在是对手,将来是亲戚,冲公主的面子,该着你汗包光冒汗不出血!别害怕,你给我慢慢悠悠晃晃荡荡走回本队去吧!” 西凉队中,京营大将庞英出队。小矬子不打了,转身冲呼延云飞喊: “本公道大王已显神威,公道二王,该你露两手了!” 呼延云飞催乌骓马挺禹王槊换下曾杰,三下五除二,一槊杆儿又把庞英打马下边去了,他也是那套嗑儿: “冲公主面子,我没下狠手,你给我慢慢悠悠晃晃荡荡回归本队去吧!” 孟九环一听,这面子都留给我了,好贼小子们,刮纲绕脖子找我的便宜,看我杀你!摆绣绒刀催桃红马就要出阵,杨怀玉横马将她拦住: “公主息怒,待我替你出气!” 他马上栓着盔甲包儿,别看昨天没有披挂,今儿阵上可是顶盔贯甲罩袍束带,全副打扮出来的。这小伙儿那英俊劲儿真叫百里挑一千里挑一万里挑一,孟九环越看越爱着,看得自个儿直脸红。 呼延云飞喝问:“小白脸儿,你是何人?” “本太子鄂厉龙是也!” “我想当驸马,不抢太子位儿!” “本太子就是西凉国未来的驸马!” “你凭什么!” “我与公主自小指腹为婚。” “那不算!咱们让孟九环抛彩求,你也可以站在下边儿,她彩球抛谁身上谁是驸马,这才叫公平竞争!” “休得放屁!” 云飞一听,哎呀,怀玉哥哥你咋骂上了,矬舅舅做的套儿里没有骂人这条儿呀?噢,你看上这小妞儿了,看来咱要弄假成真,连解药带媳妇儿他是一块儿捞。云飞不再搭话,禹王槊迎头砸下,杨怀玉横担铁门栓往上招架,“当!”山崩地裂火星子直冒。杨怀玉心说:兄弟,你别来真的呀。云飞心想,我逗公主玩儿你骂我,我就得加点劲儿让你冒汗。二马盘旋,小哥俩战在一处。别看是假打,可都用的真功夫,刀光撒白雪槊影刮黑风,只见兵刃舞动上下翻飞,马打照面倏忽而过,那真叫杀了个天昏地暗。西凉这边儿看呆了,杀牛岭这边儿看傻了。 八十余回合过去,云飞心说:行了,我该装熊饼子了。杨怀玉银蛇昂首,刀往上挑,呼延云飞稍一愣征,刀尖挑破征袍。那真叫宝刀,乌金甲小指粗细铁绊儿愣给挑断了,云飞左肋受伤怀玉刀尖见血。云飞心说:哥哥呀,这下不轻不重够我喝一壶的了。他俯身马上连嚎带喊: “这小子厉害呀!我肚皮划开了,哎呀我妈的妈我的姥姥,哎,可疼死我了!” 声势太大,有点儿失实。可他往下一跑,杀牛岭的阵脚自然大乱。这位接着叫唤: “小子们,看看我肚肠子拖出来没有?疼啊,疼啊,我没装假,那叫真疼啊!” 矬子心说:行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你再叫唤那就漏兜了。他跳上马背,铁片刀指点杨坏玉: “鄂厉龙,你敢刀伤杀牛岭二王,这个梁子算结不开了。算你能耐大,咱先不打你,你来作客,咱是坐地户,看谁能耗过谁?你不能一辈子不离凉州吧,你前脚走,咱后脚就攻城,照样儿抢粮抢钱抢媳妇,非虏这小妞儿回山里抛彩球去不可!” 杨怀玉拍马欲追,矬子喊声: “扯活!” 杀牛岭来攻城的都是骑兵,来得快走得也快,忽拉拉如凤而去,凭凉州的老弱残兵,还真撵不上人家。 回到城里,孟达还真犯大愁了。矮贼头儿说得对,鄂太子不能久在凉州,他现在是攻宋盟军大帅钢门裂手下骁将,老不回营报号,这不是故意违反军令瞪眼睛找死吗。怎么办呢?哎,我叫他们成亲。九环成了鄂家人,不能老住娘家,让鄂厉龙顺路先回啅罗国送媳妇,然后再去军前,这于情于理都说得通。我再给钢门裂写封信说明情况,事关两个盟国,钢门裂不好不给这个面子。姑娘走了,杀牛岭群贼攻凉州就没什么劲头了。对,就是这个主意。 和王妃一商量,王妃极力赞成,问公主,九环红睑娇笑低头不语,不吱声儿那就是小心眼儿里乐意。倒是假太子直拿捏。 “家父早有为小侄完婚的打算,一切结亲器物尽皆齐备。只是小侄学艺未成,恩师不准下山。出世即到前敌,戎马倥偬又哪有结缡合卺之暇?是以廷宕至今。虽有婚约,但此次前来只是拜伯父母二位大人,并未奉父王来此完婚之命,仓促成礼恐怕不妥。” 老头子一看女婿不买帐,真急了: “厉龙,你说说,我闺女好不好?” “这个……” “别这个那个哪个,你就说说她好不好?” “好。” “好,那你不想悔婚了?” “伯父哪里话来?小侄有幸忝为贵国驸马,真是梦寐难求,岂有悔婚之理。” “不悔婚就成婚。不然,九环让强盗抢了去,这大婚可就难成了。” 孟九环听得满脸通红,喊道: “父主,你说话走板儿了!” 又带着种种复杂感情瞥了怀玉一眼。怀玉一看火候到了,他闲谈中已探知连珠弩确为九环师门绝技,但九环气功不深,只能用于步战,马上对阵还用不上;至于解药,就在九环宫中。看来不成亲进不了公主寝宫,也就无法盗药,那只好敷衍,解药到手我就跑,我能保全姑娘贞操,至子玷污姑娘名声,那也无可奈何了。事难两全取其大,咱还是救人要紧啊。如此一想,他才给了活口: “小侄只是拘于俗礼而言,究竟该当如何,但凭伯父作主。” 老孟达这才高兴:“这就对了!我和你爹八拜之交,我作主的事儿他不能挑眼,你只管放心大胆倒插门儿给我当养老女婿,哈哈……” 正这时,宫门官来报: “城外来一青年,自称啅罗国太子鄂厉龙。” 孟达一愣:“什么?又来一个啅罗太子,神了!你们呆着别动,我去看看。” 他认准了冒牌太子是真货,打定主意就要这个当门婿了,再来个假的是假的,再来个真的也拿他当假的。所以,他怕九环多疑,怕女婿多心,谁也不让出去,自个儿出城,相机把这青年打发走也就完了。 九环瞅瞅怀玉:“太子,这是怎么回事儿?” 怀玉听话茬儿不对,冷冷说道: “公主,莫非你疑我假冒?我顶天立地,岂能作此不尴不尬之事?” 姑娘说:“为了大事,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有时候也使歪点子。” “这个……” 姑娘不再言声,只是瞅他笑。 杨怀玉心里发毛,外面儿上却装硬棒. “既然如此,在下即刻告辞。” 姑娘还是笑。怀玉一看,我是得走了,不然盗药不成,连我这个人也得搭上。他立起身来要走,姑娘才笑着搭话: “反正我爹认定你为啅罗太子,他深信不疑,母后也深信不疑,我这做女儿的还疑你什么?” “公主不该疑。截玉鸳鸯剑成对合股,哪里有假?” “剑当然是真的。人么—当然也是真的。我疑也好,不疑也好,反正你都是真的。” 怀玉说:“公主此言让我费解。” “嗨!别解了。咱们快些出城看看,你把那假太子打跑了,成亲之后,你—假的也是真的了。” 怀玉明白,这姑娘虽对我有疑,但已心属于我,不管真假都愿跟我配对儿成双了。这么说,解药不用盗,讨也能讨来;可这姑娘粘上我,撕扯不开,我也不好办呀。 等二人出城,孟达已挨上一叉梁子了。 来者真是鄂厉龙。那日阵前,孟通江一枪杆打惊他的坐马,他坐在马上下不来又止不住,让惊马带出四十多里地去。马停下来,鄂厉龙也又累又吓趴马背上起不来了。越寻思越倒霉,让孟通江耍弄两回倒也罢了,最要命的是杨怀玉断我腰带绞走佩剑。那剑,还连着一个据说倾城倾国的大姑娘呢。宝剑丢得起,这人我丢不起呀。日后,我该如何向人家西凉国交待呀?不行,我现在就去西凉国。看看这位姑娘究竟模样如何?如果很普通很一般很不起眼儿,宝剑丢了更好,人我也不要了。这小子没脸回前敌,他平常太傲,拿谁也不放在眼里,这回就他人丢得大,自觉面上无光,才念头一转,去了西凉国。在旅店歇了两天,今儿晚半晌才到在凉州城下。 孟达一看,城外这位比城里那位差远了,模样戮个儿气度风范,哪样也比不上头一位,咱们讲先来后到不管真假虚实了。他用手指点问道: “对面马上何人?” “啅罗王鄂海膝下长男,大太子鄂厉龙是也。” “来此何为?” “拜望贵国老王孟达,前来投亲认岳父。” “呈上信物!” “这……鸳鸯剑乃稀世奇珍,焉敢随身佩带!” “就是要你随身佩带嘛!即使平时不带,前来投亲也该佩带呀?” “这个……” “咱们认剑不认人,有剑为真无剑为假,你敢假冒啅罗太子前来诈亲,旗竿顶儿上绑鸡毛—好大胆(掸)子!” 鄂厉龙看这老头儿挺硬,也有些来火儿: “你是何人?” “什么河人海人大水鬼,你快给我远离城下,弄着鸳鸯剑再来,没剑说出大天来也不成!” 鄂厉龙一想,我说实话吧。丢人不要紧,别把这门亲事弄黄了。 “老将容我上陈下情。” “什么上情下情我全不听,我还是那句话,认剑不认人!” 他心里有底,剑在城里那位手中呢,你上哪儿掏弄去! 鄂厉龙实在忍耐不住,摘叉在手。老头一看,怎么着,要动武把操,你有叉我还有刀呢。他也把大砍刀摘下来了。二人言语不和,当场动手。鄂厉龙憋气窝火,这柄叉使飞了,老孟达还真招架不住。鄂厉龙叉挑咽喉,孟达鞍上伏身,鄂厉龙乌龙绞尾,“啪!”叉梁正砸孟达后背上,好在着力不大,那孟达也受不了哇,他还没忘脚磕飞虎韂,战马驮他跑出圈外。随从御林军上来围住鄂厉龙,鄂厉龙疯了,连砸带挑,御林军死伤甚多。正这时,怀玉和九环赶到。 孟达伏在马上大喊:“姑爷,宰了他!” 怀玉一听,叫姑爷了?那我也该改口了。 “岳父放心,小婿为你老报一叉之仇 !” 挥刀冲人圈内,喝退众御林军。鄂厉龙一看,全明白了。杨怀玉你可太损了,绞走我的宝剑,还真来骗我媳妇,这我可没想到。更可气西凉还真就吃这套!什么认剑不认人,他们分明看你长得比我漂亮。硬是丢开我这个货真价实的啅罗大太子,偏要他那个假胃伪劣呀! “杨怀玉!” 杨怀玉一惊,随机应变跟着装傻: “杨怀玉在哪里?” “你—” 怀玉心说:你别喊了! “好小子,伤我岳父,本太子岂能饶你!你看刀接刀着刀换刀吧!” 一刀比一刀紧。鄂厉龙手忙脚乱,再顾不得说话了。怀玉想,我不能杀了他,他和孟九环早有婚约,我决不可夺人之妻,日后还要成全他们。谁知老孟达缓过这口气儿来,恨鄂厉龙恨得眼蓝,从随从手中要过雕弓,趁二马错镫之机,“嗖!”一箭射去,正中鄂厉龙颈嗓咽喉。 第五回 誓以身许九环横剑 生死交关怀玉动情 孟达一箭射死鄂厉龙,哈哈大笑,他痛快了。杨怀玉心中犯难,我诈亲盗药,已损九环姑娘名声,如今她未婚夫婿又因我而死,我亏欠这姑娘的可太多了。真假太子之事,她已对我有疑,但又一扑心儿全放在我心上,我如一走,只怕他……怀玉不敢再往下想。 九环瞅怀玉一眼,低声道: “父王一箭射死假太子,干净利落,作成你虽假亦真。” “你—” “玩笑玩笑。太子,望你千万别负父王深信不疑的至诚,千万别让我抱所托非人之憾。” 杨怀玉塔不上话去。 回到银安殿,赶紧找来医生给孟达治伤,有甲胃搪御,鄂厉龙下的又不是狠手,无甚大事,婚事可以照常。日子不用挑拣,百挑不如一巧,撞上哪天哪天好。次日,公主所居东跨院儿暂充驸马府,张灯结彩,一片艳红。番邦婚姻礼数倒也和中原不差多少,这是受大宋同化的缘故。娶媳妇那一套,什么拜天地拜老丈人丈母娘拜宾朋好友,陪大伙儿喝喜酒一醉方休,送走客人入洞房去享小登科之福……种种繁文缛节浪费笔墨不必细写。说书的讲究有话则长无话则短,有话也不一定都长,写不出高潮,读者不感兴趣的事儿,有话别长,越短越好。 迸入洞房,红烛照红妆,九环姑娘真是天上仙姬人世无匹,看得怀玉心中小鹿乱撞。九环倒没有小家气,挥手让宫女退下,对怀玉轻轻一笑: “太子,我到这会儿才算放心。” “怎么?” 吉礼已成,我就是你们家的人了,我的终身大事已然了却,不会再有波折,是吧?” “是……”怀玉还真没法儿向公主下保证。公主脉脉含情,希望他说出山盟海誓,怀玉也不是不会说,他是不能说,说不出口来。九环倒不显失望,也不追逼,非常洒脱地扭转话题: “太子今日劳顿,请再小饮几杯,安歇了吧。” “不急不急,缘在三生,相见恨晚,正该倾吐心曲以消此永夜。” 谈什么心曲?你解药藏哪儿了,这房中箱箱柜拒,坛坛罐罐不老少,我上哪儿翻腾去,洞房花烛,也没有翻箱倒柜这规矩呀! 九环好笑,瞅着怀玉又笑上了。 “公主,你笑些什么?” “我只听说春宵一刻千金论价,难道你们中原结婚头一宿都不睡觉,点灯熬油唠一晚上闲嗑吗?” “那倒不是。我是说,我辈超俗,就该不拘常礼。” “哎哟,你超俗,我可超不了这个俗,没看见么,我两眼皮打架,早就困倦了。来日方长,什么体己磕儿没工夫唠?人家讲百年长好,咱这也不是一夜夫妻呀!” 怀玉心说,一夜夫妻还只能是虚名儿,若不,我就更对不起你了。百年好合,我十天内不回去,那边就死人出殡了。好,咱们先喝着,我今晚儿就得把解药的藏处套出来。我和你无法同床共枕,可又不能老不睡觉,破绽早晚得漏出来。惟今之计,只有解药到手,把你灌醉,你守空房,我回宋营啊! 两人儿一递一盅,这姑娘还真能喝,怀玉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没话找话,姑娘红云两片桃色满颊,以手支腮,只是瞅着他笑。怀玉就怕这个,九环一笑他心里就有些发毛。唠着唠着,怀玉硬把话题拉到连珠弩和拔毒膏上,姑娘还是笑,笑得怀玉也没了嗑儿,坐在那儿尴尬为难。九环见状,说道: “连珠弩你见过,你们元帅钢门裂那儿就有。你感兴趣的是百草拔毒膏,我拿给你看看。” 顺手打开床头一个大躺柜,打里面拿出个精工镂刻金镶牙角金钌铞儿的红木小匣,取钥匙捅开三簧金锁,指给怀玉: “这是膏,摊敷伤处就能拔出毒沙;这是丸,服上一丸就能消尽体内余毒。这有什么看头?你们做武将的就喜欢刀枪暗器,赶明儿我把连珠弩教会你,这解药也都给你。来,咱们喝酒。” 左一杯右一杯,不用劝,她自个儿灌自个儿,不一会儿就醉了。 怀玉看九环已不胜酒力,这酒劲儿够她一宿睁不开眼晴的了,便停杯言道: “公主,撤去残席吧。” “别让她们进来搅咱的兴头儿,搁那儿明早再说。太子……咱们安歇了吧?” 大姑娘邀小伙儿安歇,九环自然害羞,好在以酒盖脸儿,脸红没脸红,咱也看不出来了。怀玉听言,心里腾一下子大频率跳动,看姑娘两眼茶呆呆瞅定自己,似喜似哀似爱似怨,他虽能自持却也动情。姑娘冰清玉洁,一片真心情有独钟,我却只有做负心郎、狠心贼的份儿。若不是我们两国为敌,若没有鄂厉龙那段儿纠葛,我决不能薄情至此,我……我多愿意把实情全告诉你,可是,我拿不准你听了以后会是什么态度。得了,我先拿解药回去救人,这段事儿,听听苗老道的主意,也许……也许他有转圆之策。怀玉想到这,对公主说: “请公主先行安歇,我去方便一下。” “恕我无礼。我可实在挺不住了。” 姑娘没忘了锁木匣锁躺柜,又对怀玉一笑: “这钥匙从来都在我兜肚口袋里贴肉放着。” 怀玉又傻了。 待怀玉在院里磨蹭好一会儿回来,罗帐双垂,孟九环饮酒过量支持不住,已然上床。他掀开一条缝儿,见九环已宽衣解带钻了被窝儿,体香馥郁笑靥撩人,鼻息声匀睡梦香酣,怀玉心跳面热,赶紧放下帐子。虽仅三天相处,孟九环天真烂漫又聪颖知礼,再加上那副小模样儿,早引得怀玉心痒难搔,一想到姑娘在林前紧拉自己双手那楚楚依人的神态,一想鄂厉龙叫城,姑娘对我有疑却又不计真伪决计以身相许的深情,一想姑娘看自己那眼神儿,一想姑娘似已知情,又不使自己为难,谐语机锋狡笑示人的顽皮样儿……怀玉真想不顾一切以报知己。又一想,不行。这会儿弄假成真,虽也能解药到手,焦通海得救,我这害人婿、谋人妻、狠毒好色的恶名也一辈子洗不清了。不行,至少这会儿不行!我得把持住自己,再不能看这位脱衣醉卧的大姑娘了。嗐!我哪儿是看什么大姑娘呀,我要偷她身上的钥匙开柜取解药,连夜脱身。他不敢掀帐子,又不能不掀,揪开一看九环如花扮面,又赶紧撩下往回缩,就这么折腾了好几次。至于探胸摸姑娘兜肚里的钥匙,那更不敢了。 怀玉一想,得了,咱干不了这差事。大姑娘怀里掏东西,手哆哆嗦嗦伸不进去掏不出来,非把人家捅咕醒了不可。鸳鸯剑已然合璧,并排挂在墙上,他摘下雄剑,轻轻一挥,钌铞已断,赶忙拿出木匣,扯桌帷包好背在背后,将宝剑佩在肋下,又掀开帐角看了九环一眼,想到日后相思鸳梦不知有无得续之日,想到姑娘经此巨变羞见双亲难以作人,明朝不知何以自处,他泪染牙床抽泣出声,这是动了真感情了。看了多时,终于横下心来撩下喜帐,迈步欲出屋门,又走到桌前,写了几行诗句: 盗药救友断锁梁, 公主心伤我亦伤。 洞房逃婚非得已, 回营定谋团圆方。 带走宝剑证心许, 怀玉决非负情郎。 又深深留恋地环视公主寝宫一眼,这才下定决心,掉头离去。他刚一脚迈出门外,听屋内孟九环一声断喝: “杨怀玉,你给我站住!” 怀玉回头,见孟九环已蹿到屋当中,泪痕满面娇躯颤抖,鸳鸯雌剑架在玉颈之上,霎时就要香消玉殒!他赶忙纵身回来,抢过宝剑掷于地下,不管不顾抱住九环,二人紧紧搂在一起,哭在一块儿。 这么闹腾,外面守夜的宫女儿们,连侧房的近侍都跑过来了,不敢进屋,有的扒门缝,有的听窗根儿。别看九环伤情哭泣,这会儿也还是耳听八方,冲外面喝道: “鬼丫头们,不许偷看,不许偷听!” 宫女们一听,这时候了还不让看不让听,有的胆大,冲里边说: “洞房里光兴笑,不许哭。再有这个动静,我们就报告老王和王妃去了!” 又一个道:“说你们没吵嘴吧,又哭又喊;说你们吵嘴了吧,在地当央楼在一起,两人都挤扁扁了,那胳膊那小手儿,交环死扣,锈锁头砸都砸不开!” 羞得二人一齐撒手,九环笑骂道: “滚!” 宫女们跑了。 怀玉挂起罗帐,扶九环双双坐在床沿儿上。九环说: “我早知道你是杨怀玉!” “公主何以知晓,难道我有破绽?” “你那破绽多去了!密林前救我之际,贼人逃跑时要你留名,你顺口说是‘我乃先锋宫杨—’半道儿又改了名姓,叫什么‘祖宗,了。我们这儿没姓杨的先锋官。听军校讲故事,说宋军征南,小五虎扬威,先锋官叫玉面虎杨怀玉。你报了姓儿,吞了名儿|Qī|shu|ωang|,我就不知道你是杨怀玉了!” “当时为何不挑明?” “当时感你救命之恩,恩人就是好人,好人自然诚实,我哪能多想。” “是不是听说我叫鄂厉龙,把你高兴坏了?” “呸!鄂厉龙叫城,我一琢磨你那报名号报半截儿又改口的神态,又想到了你的兵刃。” “我的兵刃又怎样?” “我们西凉也有远近探马,谍报细作,别寻思我啥一也不知道!你的刀头和刀攥上镶嵌珍宝,这不特珠呜?只听说杨怀玉用七珍八宝三尖两刃刀,还没听说别人这么抛费,把价值连城的大个儿珍珠往杀人傢伙上放。” “我有结亲信物鸳鸯剑,你为何还要多疑?” “剑是死的,人是活的,谁知你使什么心眼儿把人家的宝剑弄到手里的,你那时就没安好心!” “冤哉枉也!” “别犯酸了,快说说怎么回事儿。” 怀玉从挑带绞剑一直讲到钢门烈弩伤焦通海,苗老道知西陲各国细事,才奉父命来西凉诈亲盗药。九环道: “这就是了。你们中原人多不替人着想,你诈亲走后,我还有脸作人吗?” “我是正人君子,虽不敢比鲁男子坐怀不乱,也知保人名节决不妄为!” “掀帐子看人家唾觉,一次看不够,看了好几次,你还不妄为呀!” 怀玉脸上一红,一句半句还真说不清。两人的手不觉又紧紧握在一起。半晌,怀玉说: “鄂厉龙被老王爷射死,我才猛觉实在愧对公主。在外人眼里,我已是谋人妻、杀人婿的恶人。” 公主娇嗔道:“住口,住口!听父王讲,定亲时已再三申明:西凉如去啅罗投亲,定要玉狮子为凭;啅罗如来西凉投亲,必须雌雄鸳鸯剑合股。认物不认人。剑在你手,我即你妻,你即我婿,哪里有什么谋妻杀婿呀?谁谋你妻了?谁杀我婿了?” “那鄂厉龙……” “鄂厉龙是父王杀的,与你何干。再说,他算我哪门子女婿呀,我女婿在我身边坐着呢!” 说得自个儿脸红,偎过身来将如花粉面埋进怀玉怀中去了。 怀玉还问:“公主为何钟情于我?” “你对我有数命之恩,此其一。更为主要的,鄂厉龙一来叫城,我就认定了你是假太子,你是杨怀玉!” “那你又为何弃真就假!” “什么真呀假呀,指腹为婚不算数儿!” “不算数儿,为何见我有剑,你欢欢喜喜迎我入城?” “你是救命恩人。你如是真太子,那就算数了。即使你是真太子,又来了一个杨怀玉,我也指不定选哪一个。” “此话怎讲?” “我就是要当杨家将,我就是要嫁杨怀玉么!心早已打定主意,专看你如何待我,你可倒好,认药不认人,砍坏我的金钌铞儿,背起药匣,这会儿还不放下。如果你真走了,我能活到明天?” “公主,我真心地对你,已以心相许,不信,请看留柬。” 怀玉拿桌上字条儿给九环看,九环看了,说: “不图名不图利容易,你们男人最难过的是美人关。我们相处时间虽短,但我深知你对我有情,二人独处,一女脱衣醉卧,你却能自持,这最难了,足见你品格之高,所以……呀!我……”她这才发觉,自己鹅黄兜肚猩红亵衣,没穿正经衣裳。快穿,还穿什么呀!坐怀玉怀里,拉红绫被一裹,她藏开猫猫儿了。片刻,又露出头来说: “要解药,凭救命之恩我也会给你,何必又冒充又撤谎,装又装不像,要不是我早就看上了你,八个杨怀玉也关天牢里去了。” “父王可知我是假太子!” “他还不知。我知你对我有情,成亲后你不忍抛我,也不必跑,我跟你去,送药外带治伤,行了吧?所以我怕误了成亲,没敢告诉父王和母后。” “如我方才真地拔脚一走呢?” “你敢!我颈横宝剑,你真……你不是回来了么。搂着人家不撒手,让宫女看够了西洋景儿!” 怀玉再有心眼儿也不行,早让姑娘摸透了脾气,药如果真得偷,他是准保偷不来。九环又说: “父王也不计较你是否太子,如知你是杨家之后,他更乐意当你的老丈人。” “怎么?” “我父本非西凉人氏。狄青王爷征西时,他是一员副将,交战中负伤落马,被土人救起,从此流落番邦,混上个御前侍卫。西凉老王膝下无子,偏偏看上我父,不计门第以公主相配。奇QīsuU.сom书当然了,那老王是我姥爷,那公主是我母后。我父做了三十多年西凉国王,可他老是想中原故土,早想弃王位回中原享几天耕织之乐。如果知你是杨怀玉,保准比你是真太子还让他高兴。” “公主,没想到天从人愿,我总算得了解药,通海兄弟有救。” 公主掉脸子不高兴了:“得药救人当然是大事,你得一终身相伴的知己,这不是更大的喜事吗?” “别来气,别喊嘴,我直肠子想不全,当然是得妻大喜,通海得救也大喜,哪宗最喜呢?哎呀,我说媳妇儿,你就饶了你这拙嘴笨腮的傻女婿吧!” 两人脸儿相偎!嘻嘻对笑。怀玉说: “明天你随我回营,丑媳妇先见见老公公,老婆婆。” “我最想见的不是他们二老。” “那是谁?” “大破过天门阵的穆桂英!” “不许称名道姓,那是我奶奶!” “也是我奶奶!” “她老人家是该到庆州了,也不知前敌如今是何形势?” 前敌果然又有新的变化。 第六回 呼延云飞砸死钢门裂 平西元帅兵困迷羊谷 第二天,小夫妻梳洗已毕,用过早点,赶忙去拜见老王和王妃。本来讲好由公主说明原委,这会儿公主偏不吱声,急得怀玉直递眼色,九环只是笑。王妃看出来了,问道: “你们小夫妻有什么事情要讲?” 九环指着怀玉说:“驸马他有下情回禀。” 杨怀玉红着脸难以启齿。正这时,宫门官来报: “杀牛岭公道大王又率军杀到城下。” 怀玉说:“待我出城杀退贼兵。” 九环摆手说:“得了!还是我去吧,看舅舅把我带哪儿抛彩球去?” 孟达奇怪:“怎么,山贼成了你的舅舅?” 九环冲怀玉努嘴:“是驸马的高亲!” 怀玉昨晚儿已向九环完全泄底,人家不帮着遮掩,他是干着急没咒念。怀玉只好实话实说,跪倒在地,谢欺瞒之罪。 王爷王妃惊得眼珠子瞪溜圆嘴张得多大,半响说不出话来。九环把怀玉拉起来,说: “爹,我早知他是杨怀玉。他得到宝剑就是和我有缘,您不是老说认剑不认人吗?” “那鄂厉龙……” “鄂厉龙是你射死的。” “我和啅罗王的交情……” “交情再深,还能盖过姑爷和老丈人的翁婿之情吗!” 老两口一看,闺女对自个儿的小女婿打心眼儿里往外满意,万般柔清蜜意想藏也藏不住,孟达对王妃说: “闺女老埋怨指腹为婚,说这是拿女儿终身当儿戏,我对鄂厉龙也不托底,真有些后悔。这下好了,自己女婿自己挑,瞒着父母将生米做成熟饭,我们想反对也不成了。” 臊得九环藏到怀玉身后直喊娘。 王妃说:“这婚事我不反对!女儿中意,我就高兴!” 孟达说:“我也没说反对呀!我一时气恼,射死鄂厉龙,过后也深梅孟浪。又一想,这个女婿比那个强得多,管他真假,反正那个没了,咱就一扑心儿认这个吧!” 孟九环还喊娘:“娘啊,你快让父王住嘴呀!他这个那个直翻饸饹车,说不明白囫囵话,多让姑爷笑话呀!” 老太太也逗她:“什么姑爷,我们叫姑爷,你叫女婿。你女婿如果耻笑岳父,应该由你来管教他才是,为何让我来管你爹那张笨嘴呀?” 九环躲着没词儿了,怀玉也低下头来。 由怀玉出去引曾杰兵马人城。曾杰对孟达说: “亲家,我们本想叫城抢公主,然后再夜闹王府,扰你个胆颤心惊,让你不把女儿嫁出去别想安生,以相帮怀玉诈亲盗药。没想到还真有杀牛岭恶贼想抢我外甥媳妇儿,怀玉英雄救美人儿全是一片侠肝义胆,可不是作戏。我们假装攻城抢亲,是事先做好的套儿,又加上碰巧夺下杀牛岭,有喽兵助威,比两个孤身色鬼抢亲,更让你信服。今天到城下,是探探风声。怀玉事成便罢,事如不成,再烧一把火。实在盗不出药来,我们可要抓人质,硬逼着换解药了。” “抓谁做人质?” “王爷呀,王妃呀,公主呀,逮着谁是谁。” 九环说:“舅父,不用逮,我情愿去做人质。您看,抓我到哪儿去抛彩球吧?” 矬子说:“这壶水不开,你偏提拎这壶,白糟塌好茶叶。三天没大小,算我提前闹洞房了。” 三天没大小,也没有舅舅闹洞房的呀! 九环问:“那位公道二王呢?我还没找这黑小子算帐呢!” 呼延云飞性急,前天就跑回宋营去了。当下,曾杰留下两千骠骑,别看是喽兵,还真受过正规军事训练,帮着守城那可算是生力军。又请孟达派人处理杀牛岭善后。孟达提出要弃王位回中原,曾杰作不了主,这得待征西获胜之后,由穆元帅奏请宋主定夺。 小矬子曾杰和怀玉夫妻回到庆州,方知庆州之围已解,穆元帅身先士卒去抢环州,误入迷羊谷,被困饿虎山。 怀玉前去诈亲当天,穆桂英大军冲垮庆州东门连营,啅罗国联军全线溃逃,跑回老家去了。大军入城,杨文广拜见母帅,穆桂英见苗从善在这里,大喜过望。老道在征南军中本是军师,南唐平定,苗从善辞官归隐,穆元帅不好阻拦,今天你又自己送上门来。好事,你有谋无权也是枉然,咱得让你的三韬六略发挥作用,这军师的位儿,还是你坐吧。军师,三军之师,元帅都得当贵客待承,那地位老高了。唐朝的徐茂公、宋朝的苗光义、明朝的刘伯温,这三个老道在书里、戏里,子子孙孙都是军师的角色。 穆元帅看过焦通海弩伤,即命打造铁护面铁护手,就是铁面罩铁巴掌,一点儿袒裸的地方都没有,看你连珠弩往哪儿射,只留两小窟窿露眼珠儿,哪儿射那么准呀! 休兵一日,二百套铁护面铁护手早已打造妥当,穆元帅命发给战将戴好,撤下免战牌,出城掿战。 穆桂英不出战,钢门裂也要攻城。他接到圣旨,兴庆府派了一位二路元帅,不日即到前敌。二路元帅到日,头路元帅就成了副的,钢门裂能不窝火吗?我是得胜之师,又没有兵败回国求援,你给我派个顶头上司来做什么呀!我先把庆州攻下来,让你知道知道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孟通江爱打头阵,一拍光饭没毛半截尾巴的老骗马,举着秃杆枪跑上阵来。西夏队中一阵喧嚷,都知道老骗马放屁崩人防不胜防,那是一绝。阿不鲁出阵,对孟通江说: “丑鬼,你不是我的对手,回去换呼延云飞出阵,我和他再战二百合。” 孟通江嘻嘻一笑:“那天你让他揪下去扔地下,摔得腰折脑袋肿屁股裂成八瓣,人家不稀杀你。你作着揖跑回去的。告诉你,小五虎我为首,云飞能胜你,我就更不拿你当会下棋的高手,你就拱卒跳马出大车吧!” 敢情这位是棋迷。 阿不鲁说:“不许叫马放屁!” “不放。” “不许明着卸肘子,暗里抡枪杆儿,打马耳朵根子。” 孟通江心说,你都知道了,我再用也不好使了。他摆秃缨枪大战阿不鲁,孟通江玩笑是玩笑,论本领那也得过真传。小五虎里没白给的。阿不鲁处处留神,防着他使损招儿,一力降十会,净来实惠的;孟通江没法儿取巧,拼力气他哪儿行啊,三十回合过去,鼻洼鬓角已然见汗。二马错镫,孟通江拨马出圈,喊道: “造不过你,老孟认败了!” 阿不鲁答道:“败了,你也算条好汉,不光马会放屁,人也还硬铮。我不撵你,回归本队去吧!” 孟通江回队还吹呢:“呼延云飞那天胜了他,他不服,才又来讨战;我败给他是为了让他服我,你们听见了吧,他服我是条好汉,服我硬铮,他服了!” 大伙儿直拿鼻子嗤他。 阿不鲁还是叫呼延云飞出战,随穆元帅同来庆州的呼延云威挺枪出马: “黑大个儿,你别咋唬!我叫呼延云威,云飞是我堂哥,咱二人一个爷爷两爸爸,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我对付对付你!” 两个黑大个儿你抡枪砸我,我抡枪砸你,在战场上叮当打铁,边打边唠: “你累趴下役有?” “你得比我先趴下!” “你待怎讲?” “你跟孟通江打过一阵。我今天要胜了你也不光彩,若不,咱们明天再战。” “别介,今儿就是今儿了!” 两人大战八十余回合,都累得呼呼直喘。到了儿还是呼延云威占了上凤,再往头顶上砸,阿不鲁带马躲闪,不敢接架对夹儿了。钢门裂也是猛将,喜欢实打实凿,今儿一见宋营战将铁鬼脸儿、铁护手网,知道自己的连珠弩用不上了。见阿不鲁不支,他纵马挺牛头都来在阵前,喊声: “阿不鲁,回去!” 若是别人来替换,阿不鲁肯定不干,见是元帅,他心里有气不敢说,哼了一声,催马归队。 穆桂英见这位红人红马红甲红袍,问道: “他是何人?” 苗从善说:“这就是西夏联军大帅钢门裂。” 穆桂英将令旗令箭交于文广,说: “待我出马会他!” 军师忙拦:“军中勇将无数,何劳老人家出战。” “人老刀马没老,本帅出马料也无妨!” 呼延云威这会儿还没喘匀静呢,正愁不是钢门裂的对手,穆桂英到了: “云威,回队歇息去吧!” “是,元帅!” 钢门裂一看,出阵的是位年岁在六十开外的老大太,青铜荷叶如意盔,迎顶珠花嵌大粒珍珠光芒四射,银白狐狸尾素色雉鸡翎,颈项银抹额双肩吞口兽,亮银云片甲外罩红袍,五杆护背旗八面威风,两片鱼褟尾三叠倒挂,鸦青战裙绣满白牡丹,坐下桃红马手中绣绒刀。眼角唇边留着当年绰约丰姿,慈眉善目透着逼人英气。 钢门裂喝问:“来者何人?” “大宋平西兵马大元帅穆桂英!” “啊?!” 这叫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这位当年大破天门阵、横扫洪州城的女中魁首,至今还有让番邦闻之丧胆的威势。钢门裂狂傲至极,从来目中无人,听了穆桂英三字也不得不抽几口冷气。 穆桂英以刀头指点,言道。 “钢门裂,你西夏好不知趣。我大宋对你赐姓封王也算不薄,为何屡犯边界连开衅端?依我劝说,你快快收兵回去,我也不过界山边河,咱们留下一点和气,使两国百姓免受刀兵之苦!” 钢门裂心说,我倒真有点儿怕你这个老太太,撤回去能够保全面子也挺好,可是我说了不算呀!西夏皇帝不是我,是和是战那得人家说了算。就这么着,(奇*书*网^.^整*理*提*供)他还派个二路元帅来这儿撬行呢。 “不必多言,撒马来战!” “你要和我这老迈之人动手?” “若不,你换将来战!” “何用换将。” “快些撒马!” “我若撒马,焉有你的命在!” “哇呀呀呀……” 钢门裂火冒三丈,气昏了。 穆桂英这口刀可不好惹,那真是— 淅沥沥寒风扑面,冷森森恶气钻衣。 亮闪闪白光夺目,飘悠悠忽东而西。 呼拉拉劈头盖顶,咔嚓嚓断足截膝。 刀杆染万滩碧血,刀锋削千将首级。 钢门裂手忙脚乱。人家马快刀快身手快,奇招险式层出不穷,什么铁护面铁护手,那是给别人准备的,穆挂英戴那个多丢份儿,钢门裂自顾不暇,光忙活破刀招保性命,牛头都都忘了咋舞扎了,哪有放暗器的工夫,什么连珠弩,早丢姥娘家去了!转眼五十余个回合,钢门裂只觉两眼里满是大刀,左也是刀右也是刀,身前身后满是刀。他坐在马上眼睛直瞪瞪看啥啥模糊一片。哎呀,都说穆桂英会妖法邪术,有法宝,这是什么路子呀!思想一溜号,刷!被大刀削去一臂。什么妖术呀,什么法宝呀,啥也不是。穆桂英刀法猜奇,其快如风,钢门裂不光递不上夹去,且也适应不了。 左臂被削,血流如注。钢门裂踢马肚子,坐马飞奔。哪是本队,他找不着了,纵马向北而去。迎面飞来一骑,喊道: “好啊,钢门裂,我叫你脑门裂!” 搂头一傢伙,钢门裂脑浆迸流,死于马下。 谁呀?装完了公道二大王,没抢来公主,抛彩球他也不玩了,急忙忙回宋营报号的镇京虎呼延云飞。 主帅一死,西夏盟军骚动,穆桂英见是个机会,挥刀喊声: “追!” 三千铁骑冲向西夏军,孟通江、高英、呼延云飞、呼延云威相继纵马,杨文广指挥中军随后掩杀。 兵败如潮,西夏军四散奔逃,左一股右一股,向啥方向跑的都有。钢门裂自称雄师百万,打一个大折扣,十万人马倒是有余。东门啅啰国大军前天被冲散,收容回来的不到五分之一,现今围困庆州的还有七八万人马。出战的不足五万。其余守护连营看管粮台辎重。没容他们划开拐,庆州人马已到近前,这一部分全作了俘虏。阵上五万大军溃逃,黑压压一大片,追谁呀? 穆元帅下令:“追往环州!” 宋军铁骑向北追去。 西夏军步兵沿途乱钻,穆元帅不理他们,留给中军收容,她挥师直追前面大股骑兵,敌骑边跑边散,越跑越少。再往前行,投了正经道路,翻过一座山头,前面两山夹一谷,谷口狭窄,只容得两骑并进。敌骑三千余人已大部分进谷,还有那些在方才战斗中伤残的人马自相践踏挤住谷口,早让赶上的宋军尽皆俘获。 交待一句,这片连山统称饿虎山,老虎饿了那还了得?饿虎口中,万物难逃,足见山势凶险。这谷,叫迷羊谷,羊是山里土生土长的动物,在谷中也找不着家。羊、杨二字同音,按迷信说法,杨家将入谷也犯忌讳。 穆桂英勒住马头,命孟通江入谷探看,孟通江回来说入谷后是下坡,西夏军伤亡人马狼藉于地,前面烟尘弥漫,旗幡依稀可见。穆元帅下令: “我与呼延云威率一千铁骑先行,你等留待接应部队。” 她一马当先,进去了。孟通江、高英、呼延云飞等带着二百余名亲随在谷外向后张望,观看后续部队是否赶来,等了好些时候,杨文广才率中军来到谷前。 苗从善听了孟通江的报告,惊着: “穆元帅怎么忘了穷寇勿追?” “西夏逃兵在前,追又何妨。” “怕是有诈!” “顾命都来不及,谁诈谁呀!” “穆元帅军中可有向导?” “前面西夏逃兵就是向导。” “倒底军中有没有向导!” “谁知道呀!” “哎呀,不好!这狭谷根本不是通向环州之路。” “你能叫得准吗!” “当然!中军不可再进谷中,且扎下营寨,另思良策。” 正这是,就听震天价连声巨响,巨石断木大草袭子满装泥沙乱草,劈拉啪拉纷纷坠落,将谷口堵死。两边山头号炮连声,西夏军卒两队轮流作业,推下无数滚木礌石,放射如雨利镞雕翎,不容谷外宋军靠近。对面山上也已竖起帅旗,上写“西夏国讨宋二路元帅”,当中间儿斗大一个“狄”字。 杨文广等惊得目瞪口呆。 第七回 苦侍女破庙生子狄门留后 小英雄马跃江川泄露行藏 山上西夏军抛石放箭,扎营也扎不成,只好往回撤。杨文广哭喊挣扎,要闯入谷中救母。苗从善说: “谷口已被乱石堵死,进谷无路急有何用,且回庆州再作计较。” “母帅在谷中,人无粮,马无草,如何是好!” “吉人自有天相!” 孟通江说:“没吉人还有伤马呢,马肉比馒头好吃!” 高英也来了聪明劲儿:“战马也饿不着,偌大荒谷遍野青草,马吃了准上膘。” 杨文广干着急没咒念,也只好向后转回归庆州。 西夏军跟脚就到。庆州北门外又竖旗播,帅旗上一个“狄”字,分明中原姓氏。就算双阳公主督师,也不能打出“狄”字旗号,狄龙、狄虎故去多年,老狄家没人了,这位姓狄的二路元帅,到底是谁呢?宋营诸位,谁也参详不透。 这事儿,只有说书的知道。 上部书中,已然叙过,平西王狄青之子大太保狄龙,钟情侍女凌凌。凌凌长狄龙几岁,自小侍奉狄龙,两小无猜弄出些青梅竹马的味道。这事儿狄青夫妇一直不知,门不当户不对谁敢提起,别看双阳公主出身少数民族,她偏又顽固又保守,把门户匹敌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狄龙娶亲之后,凌凌仍在少夫人房中,狄龙暗吞相思泪不敢想往事,两人儿见面各低头苦水咽腹中,那是干受熬煎毫无办法。少夫人多年不育,劝狄龙纳妾,纳妾也轮不到凌凌身上,狄龙就干脆不允,他要生平不二色死守病夫人,其实内心里感情非常复杂。少夫人冰雪聪明,哪有看不出丈夫心病之理,是她苦苦哀求凌凌为狄家留条后代根芽,凌凌开初坚决不干,少夫人给侍女下了一跪,凌凌万般无奈,才算准日子,乘狄龙酒醉,和少夫人调包,偷上牙床。狄龙酒醒,深恨辱了凌凌清白,负情造孽,欠了凌凌一笔更加难还难赎的大债。恰值狄青出征,他跟老爹上前敌,离开京师逃出这难解难分的感情世界。他走了,家里的事儿闹得更大了。 凌凌胎珠暗结,开始显怀,少夫人见再难隐瞒,只好禀知婆母。双阳公主当时就青辣椒——炸了。狄王府清操自守门风正派,怎容得苟且之事,传出去那可真大大坏了名声。其实这事情非常正常,比她当年撵着狄青逼婚闹成“国际事件”差远了,可是她正为当年之事才苛求后人,不许再出“桃色新闻”,不惜造成家庭悲剧。少夫人再三苦求,请婆母以后嗣宗祧为重,双阳公主一狠心,要等凌凌分娩之后,留子杀母。少夫人善良贤淑,怎忍心终日悲苦以泪洗面的凌凌再遭此厄运,她打点银两包裹,给凌凌带去孩子长大后认祖归宗的信物——狄门传家之宝血斑玉虎坠,放凌凌逃离狄王府。 凌凌孤女无伴,又身怀六甲,哪里投奔,想来想去,只好回老家。她家在山西,父母早亡,已无亲人,回去也是无依无靠,那就得走一步算一步了。沿途颠簸,有车雇车,有脚力雇脚力,银钱眼看花尽。其实少夫人给她不少细软,她自小身在王府,不谙世情,用金宝兑换银两,十分之八被钱庄银号骗去。车马也雇不起了,只好步行。 这日正是八月中秋,凌凌来到盂县,肚腹阵阵疼痛,自知临盆在即。身上无钱,一个贫穷产妇,哪家旅店也不肯留宿。她借纸笔写下自身经历,衰叹今后生下婴儿抚育更难,写明不论是男是女,都起名狄难抚。她是怕自己有意外,想给孩子留个明白身世。 凌凌忍痛出城,走到城外一座破庙前,再也忍耐不住,跌跌撞撞进了大殿,站立不稳,满头大汗咬破双唇,待婴儿降生,她也痛昏过去。 好半天,苏醒过来,咬断脐带,竟是一个男婴。凌凌心里念佛,虽受尽千辛万苦,总算为狄家留下一条后代。稍一定神,才发觉自己卧在血泊之中,下体鲜血仍在喷涌,汩汩不止。哎呀,凌凌在王府时听说过,这是产后大出血,我命难保。她挣扎着将婴儿用早已准备下的小被包好,身世诉状和玉虎坠俱都裹在其中,强挺身躯放在供桌之上,两眼定定瞅着婴儿,她是死不蹊目! 过了多时,有一位老僧带着两个小沙弥路过,被婴儿哭声引入庙中。小和尚抱起婴儿,取出诉状递给老和尚,老僧看罢痛泪滴淌,口中连念:“善哉!善哉!” 老和尚是谁呀?老杨家第三代英豪,看破红尘皈依佛祖五台山落发修行的五郎杨延德。虽已年过七十,却精气神旺足如在壮年。他有个徒弟主持盂县铁冠寺,老和尚想徒弟了,这才下山探看,在盂县城外巧遇此事。其实,这是因为狄难抚身上有很长的一段书,说书的才打发杨五郎来抱他去抚养。这叫无巧不成书。 铁冠寺老方丈智方长老奉师命做法事超度凌凌,就将她葬在破庙后面,待后文书狄青复出,加大土封立碑名为“恩人坟”,破庙翻修改名感恩寺。虽是一片至诚,可凌凌又得到了什么? 五郎命智方为狄难抚寻奶娘养在俗家,五岁时将他带上五台山天泉寺、夜习文日习武,一呆就是十二年。狄难抚文才一般,论起武功来,那可就盖了帽儿了。杨五郎出家,师父给他起的法名叫悟性,叫他戒嗔戒燥修养性情。秉性难移,悟性的性情没变多少,还是爆仗脾气,沾火就着,他改不了喝酒吃肉,喝醉了瞪眼睛挥老拳就免不了。可是武功,却叫他悟得超凡脱俗了,求师访友,参悟琢磨,反复实践,悟性老和尚简直已可称得天下无敌。在杨家将里,五和尚是个传奇人物,他不是法术无边,实在是武劝盖世。 狄难抚十二年里练成一对子母雷霆枪。怎么叫这个名字?两支枪一长一短,差着七寸尺寸。母枪枪杆中空,装着二十一块雷霆石,一抖枪杆,石块撞击声如雷霆。枪杆就那么粗,石块能有多大?能发出这么大响动,乘其不备足以让人吃惊落马,这简直不可思议。这双枪是用当年天门阵当央坐蠹旗的旗杆儿改铸而成;雷霆石取自吐番东部一个叫石鼓的地方,石鼓东有块一丈见方的地场,人马经过其声如鼓,老和尚雇了十名夫役,掘地三尺,才挖出这么二十一小块宝贝石头。他给狄难抚准备的坐骑,更特殊。马首虎尾狮身鹿足,左耳边有一独角,以手攀扯,马即腾空,十丈二十丈的一跳就过去。据说这是母野马和鹿相好,受到老虎“插足”,又被狮子“强占”,才生下来这么一个怪物,老和尚给它起名叫追风独角兽。那位说,有这种交配方法吗?这是老和尚说的,您若不信可以上五台山找杨五郎去问。 这日,老和尚把狄难抚找进禅房。 “祖爷爷,您找我何事?” 年岁相差悬殊,辈份也差着许多,所以老和尚没收个徒弟,让难抚管他叫祖爷爷。 “难抚,你知道你们老狄家的显赫门庭吗,你知道你的生身父母吗?” 狄难抚心说:你一天光教我练枪练马,从无一句多余的话,我哪儿知我们老狄家是坐轿的还是抬轿的呀,我问小和尚,小和尚只说我是祖爷爷从庙里拣来的,我娘生下我就死了。 “孙儿不知。” “我和你讲过平西王狄青的故事,你可还记得?” “记得倒记得,咱和他们虽然一个姓,却是两事。人家是王爷,王府子弟有生在破庙里的吗?” 老和尚拿出凌凌当年写下的诉状,狄难抚看后痛哭失声,这才知道为什么每年八月十五日,祖爷爷总让小沙弥陪他去拜祭盂县城边破庙后一座孤坟。 老和尚又告诉他,狄、杨两家嫌隙重重,全属误会。杨金花夺帅印,那是文广兄妹少年好胜,以后在军中虽有牴牾,也是年青人意气用事,狄老王爷还是维系两家交谊处处以国事为重的。如今,你父狄龙和你二叔狄虎早已死在军中,一个战场殉国,一个受人陷害,全与杨门无涉,当年在场之人今多健在,均可为见证。只因你祖母回西夏不返,先帝才降诏命穆桂英处死你祖父狄青,穆桂英处死你祖父迫于皇命身不由己,不能算在扬家帐上。也有传说狄王爷未死,就隐身在西疆一带,不投西夏寻双阳公主是他不肯事敌国叛祖宗,这倒节义可凤。至于当年送往京师的狄王之首,据说是穆桂英杀一死囚顶替。孰真孰假,有待我那侄儿媳自己去说清楚,如狄王尚在,自然更是一天云雾散。狄难抚连连点头,表示同意。其实这些事他头一回听说,隔阂得很,不甚了了,自然难分是非。 老和尚又说:“我抚养你成人,教你武艺,并不是要化解什么狄、杨冤仇,狄、杨本无冤仇,又何用化解?如有冤仇,出家人善念为怀,我仍然会抚孤葬死,但不会将我全身武艺传你,这也是明情实理。狄青战功累累忠义垂范,如今落得王府荒废后继无人,足令系心国事之人意冷心寒。我育你成人是让你重振狄家声威,接续忠良后代香烟。现在西夏又开边衅,有一借口就是替狄家报灭门之仇,狄家遭劫事出有因,我杨家和呼延家又何尝不累遭劫难,以前我都和你讲过。我想让你下山投宋营抗西夏再建当年狄王爷那样的丰功伟业。虽然你祖母家为西夏王室,但现在两国为敌,你可千万要以国家为念呀!” 狄难抚跪倒在地,含泪说道: “祖爷爷,孙儿自幼承您训教,矢心忠义,一定以国家民族为重!” “但愿如此。切记你是投宋营杀敌救国,不是投杨家忘了狄家沉冤。” 狄难抚以头抢地:“祖爷爷为狄家留我一条后代,等同再造狄门,这是天高地厚之恩!难抚如不听教训猪狗不如,天诛地灭!” “就怕奸人挑唆。” “我自小只有祖爷爷一个亲人,谁诱我不听祖爷爷之言,定是奸邪匪类,难抚岂肯听信于他!” 老和尚觉着心里有底,狄难抚经我调教二十来年,忠孝仁义灌满双耳,他又自幼忠厚,重信义重然诺,可以放心让他下山了。 老和尚将凌凌所写诉状和玉虎坠交给狄难抚,让他好好收藏,这是认祖归宗的信物。又给侄孙杨文广修书一封,让他善待狄难抚。 次日清晨,狄难抚牵出追风独角兽,挂好双枪和盔甲包儿,祖孙洒泪而别。小和尚们全都送出寺门,一个个都抹眼泪蒿子。 难抚纵马出山,赶奔环州。这时,环州已被西夏侵占,杨文广退守庆州,难抚不知,仍走原路。马绕山环,前面大水拦路,到在白马川前。狄难抚一时高兴,舍桥不渡,右手一攀宝马的独角,这马唏溜溜一声大叫,撒欢儿似地腾空飞起,从十丈余宽的水面上跃将过去。那位说,玄点吧?不玄。这马身上聚集着狮虎鹿马四兽的精华,能过不去吗? 狄难抚纵马撒欢儿,撒出事儿来了。密林中一声忽哨,冲出四十余骑围住难抚,为首四个大个儿,个顶个儿头如麦豆肚大腰憨胳膊跟特号大海碗口那般粗细,每位手里两柄出号儿的大锤。 一人喝道: “呀呔!大路通夭,爷爷把关,小子经过,快些拿钱!” 那三位一块儿起哄: “不行,不要钱,咱们要他的马!” “对,这马一跳就过河,我们看见了。快些把马留下!” 狄难抚摘枪在手,冷笑道:“告诉尔等,不光我这马能一跃过大川,我还有更绝的呢。我手中这长枪,枪杆儿会打雷,我一抖搂手,它就响声震天,能把你的马吓毛了,你的马别说一跃,十跃八跃也跳不出三丈远,你可就准掉水里喂大老鼋!” 这位直扯缰绳,难抚笑道: “别怕,见到英雄好汉枪杆儿才响,见到你们这样的孬包熊饼子它不响。你们是干啥的?” “山大王。白马川四大天王金银铜铁八大锤,天下无敌!你想过路,快些留下战马!” “留马可以,让我和伙计商量商量。” “你的伙计在哪里!” 狄难抚手中双枪母上子下阴阳把一合,说道, “这对伙计不买帐!” “好小子,真敢照量照量。我是四爷铁天王,这对浑铁锤三百四十五斤六两七钱八厘九毫,一下把你砸成肉饼!” 抡双锤压顶就砸,难抚侧马,右手母枪一抖,枪杠儿里轰隆隆一串儿炸雷,铁天王吓得一伏身,两手都拿着家伙没法捂耳朵,咋这么大动静?他一愣神儿,难抚趁机分枪挑他两个手腕: “着枪!” 两手腕全让人家挑透龙了,两边儿见亮,通风换气省事。这两只手全废了。 难抚一招手:“你们哥仨一齐上!” “你别让枪杆儿打雷!” “不响雷你们也不行!” “到底儿响不响雷?” “不响!” “上!” 问明白了,这三位才敢下笊篱。 六柄大锤叮叮当当,这通乱凿,好像是确有万夫不敌之勇。 武艺这玩艺儿不掺假。一比划上就看出谁高谁低来了,棋逢对手能打出水平,强弱悬殊那就毫无意思。这三位力猛锤沉,都有几回合勇战,但碰上狄难抚,可就小巫见大巫了。不出二十回合,让人家打马上给挑下俩去。那位一见不好,赶紧扔锤,马上没法磕头,他只好学兔儿爷,直门儿作揖: “爷爷,您的战马我们不要了。你嫌一匹不够骑,我们这儿有,您再牵几匹去。饶过我们吧!” 狄难抚哈哈一笑,喝声: “都给我滚回林中去!” 四十余骑争先蹿入林中,林中也不敢呆,树响叶动,他们全跑了。 天近晌午,又加上刚才一战,难抚腹中饥饿。前行不远有一镇甸,村口一家挺大的饭店,门前四个红幌儿,表示这里打尖住店喂马雇车一条龙服务。难抚不懂这些,他翻身下马,栓在门前。堂倌见这位鞍韂鲜明,穿着华丽,赶紧让到楼上,抹桌子倒茶水,等着客官点菜。|Qī|shu|ωang|难抚外行,不点菜光喝水,一喝一壶。堂倌只好含笑往上引: @奇@“客爷,您喝足了吧?” @书@“我喝足了,马还渴着呢,去给我饮马!” @网@“早有人给您饮好了,精草细料都给您喂上了。请您点菜。” “有啥吃啥。” “啥都有,煎妙烹炸,熏蒸扒焖大锅咕嘟燉,请您吩咐下来,灶上好侍奉。” “香油炒豆腐。” “这……就这个呀!” “那就再来一个酥油炸素什锦。” 这是庙里三节五犒劳才吃的好菜,堂倌听了还撇嘴。狄难抚问: “你们还有什么?” “什么都有,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牛羊海底鲜,你来点荤腥吃呀!” 狄难抚一想,吃荤也行,祖爷爷下山就吃肉,我也可以吃嘛。 “好,我点一个你们做不好,做不了的高菜!” “什么?” “大碗燉牛肉!” 堂倌一听,嗨,这位真不开眼!这叫什么高菜,干脆不上数儿。 正这时,只听楼梯作响,又有一人走上楼来。 第八回 夜宿逆旅有暴客阴谋行刺 日踏征途逢巡骑蓄意杀人 上来这位,两半截儿衣裤,头上鹅帚燕毡帽盔儿,肩上大钱搭子看样子老沉了,压得他猫腰躬背,两眼珠子骨碌直转,透着精明。堂倌忙过去接撘涟:“哟嗬,掌柜的,奇QīsuU.сom书您不是去城里办货吗,咋没走成?“ “嗨,别提了。在白马川前紫叶林边,遇上强盗了,两棒子打死了我的坐驴,非抢我钱撘子不可,我磕头作揖,怎么哀告也不行。”“那你咋把钱裕子弄回来了? '' “正这时候,打江那边儿来了一位年青壮士,他的马会飞,一闪忽翅胯,马肚子底下生云,不过桥,愣从十多丈宽的江面上飞过来了。”一回头,看见了狄难抚,走到桌前一揖到地,又加一揖,竖起大拇哥。“就是这位,马会飞,枪冒亮儿,把强盗吓跑了!”又吩咐堂倌:“去!让灶上多做几样好菜,孝敬这位壮上。他救了我的钱,也救了我的命,我是钱如命,视钱如命啊!" 自个儿哈哈一笑,也跑后屋去了。不一会儿,七荤八素摆了一桌子。堂倌笑着布菜:“您尝尝这鱼段儿鲜嫩不?这金钱虾饼是江南风味,很可口的。这红扒驼峰是陆珍,咱这儿的地产。这大碗燉牛肉本不该上,可您点了,我们只好特做。您尝尝,小黄牛犊子肉,圈养的,肉味儿正,不腹不柴… … “左一样右一样,摆满布碟儿,嘴里让狄难抚吃,也不容空儿呀。掌柜的换了衣裳:端了一盘菜出来,说:“听说您要吃炒豆苗,这是我亲自上灶为您炒的。这可不是大豆腐,是大鱿鱼去刺儿压成向糜,搅拌着蛋青儿做的海味豆腐。你吃着可口不?'' 人家这么热情,狄难抚能说不可口吗?掌柜的不敢落坐,站在桌边儿陪难抚说话.“小人叫赵四,街坊管我叫找事,其实我不找事,是事儿找我。也有人管我叫找死,可别找死,找着死丢了活,老婆归别人,孩子拖油瓶,这饭馆掌柜的,也不知是谁了。”他还挺好扯。扯了半天,才想起来问人家姓氏名谁。“还没请教壮士贵姓高名?'' “我叫狄难抚。”“贵姓狄,好,好!二十年前有一位狄青,铁马铜面三千子弟扫西疆,卜金钱百钱阳面儿朝天,福大命大造化大,打得西夏递降书顺表,连花不棱登的长公主都跟他跑了。您很这位狄爷可是一家?" “平西王他老人家,正是我的祖父。”“失敬,失敬!你意欲何往?'' “奉师命环州投军,要在杨文广将军帐下讨个差事。”“环州已失陷夏邦,宋军撤在庆州。”在那… … 我就够奔庆州。”“这… … 壮士,:我感戴你的救命之恩才斗胆进言,不然这话我不软讲,你们狄家和杨家可是世仇啊!" “你怎知晓?““谁都知道。说书人都把狄、杨争斗编成故事当书说了。杨金花争帅印把狄家二位太保打个鼻青脸肿,夺了帅印送给哥哥杨文广,卷了狄家面子,结下天大梁子。以后在军中,两家明争暗斗,狄青虽居王位,也比不得杨家树大根深广有羽翼。这不,两位太保糊里糊涂死在军前,老王爷也让穆桂英给了个脖儿齐。你还要投杨文广帐下,这不是地狱无门自来投吗?" 狄难抚一拍桌子,碟子碗儿嘭儿巴拉乱蹦。“你一个生意人懂得什么,脚嘴全是胡言乱语!”“是,是。小人报恩心切,口没遮拦,公子莫怪。听说您的祖母双阳公主是西夏国皇姑,西夏征宋就是要替狄家报仇,你去杨文广那儿,他能信吗?" “杨将军深明大意,国事为重,你不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狄难抚与掌柜话不投机,吩咐算帐,起身要去。掌柜说:“帐不用算,您是我救命恩人,我让您掏饭钱,这不是骂我祖宗八辈吗!走您也走不了。您看外面― " 外面乌云压顶,狂风利闪,一场瓢泼大雨刚下个开头。堂倌又来劲儿了:“壮士,住我们这儿。我们客舍饭铺一市,吃住都方面,保您享福。这里正房宽敞两厢干净,东西跨院儿幽静。您住下,我们给您换被褥换座垫儿,连铺板都换。出门人最怕盖脏臭被睡死人床,虱子、帆子穿串儿,老臭满床爬,咱这店里全没有这些!咱这饭里也没蒙药,半夜窗根儿底下也没有使熏香的他还想往下白话,让掌柜的踢跑了。靠窗下坐着一位壮汉,黑脸膛,方面大耳络腮胡子,头上八棱抽日壮帽,顶门斜拉茨菇叶,鬓边大红绒球,天蓝色箭袖袍,绣百蝶穿花,青缎子中衣。桌上放着佩刀和一件绛色撒银花的英雄髦。听他喊道:“伙计,领我后院投店!我要尝尝蒙药闻闻熏香。”“没有,没有!" “少要罗嗦,带路!“ “是,您啊。”壮汉随堂倌下楼,走到狄难抚跟前,他一抱拳:“小兄弟,夜里保重。”直不棱登,扔下这么一句话,他走了。狄难抚更不想住在这里了,无奈大雨不停,掌柜又一直在旁边陪着笑脸留客,他只好住在东跨院儿一间北房里。其实,满院儿就住他一人儿,掌柜根本没安排其它客人。狄难抚夜里睡不着,在床上翻来复去烙大饼。想不到我是这么一个出身,想不到我那苦命的娘为狄家留下后代,可她生前受尽苦难,直到死后也还名不正言不顺。还有狄、杨两家之事,他更拿不准谁是谁非。祖爷爷的话当然不能不听,他说得对,如果狄、杨真有探仇,他不会传我武艺,为杨家树一强敌。可是,饭馆掌柜所言,却是流传很广知者甚多的另一番事理。也不知杨家诸位将军为人怎样,会不会弄得我一厢情愿去遭白眼… … 如果我爷爷真地没死,他出来和我说说详情那有多好。可又有人说穆桂英奉密旨把他给杀了。这些消息全都两拧着,我信哪一方面呢?正思想间,忽听窗下有响动。狄难抚幼习武艺,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睡着了都睁半只眼,何况现在根本没睡。他摸枕边兜囊,钝出一支银镖,见窗纸被需湿显出小孔,噢,真来放熏香的了。他抖手一镖,喊声:“哪里走 '' 从床上腾身起来,撞破窗棱,落于户外。见窗外正是赵四,手里攥着小匕首,自己那镖打高了,没沾赵四身体,他是后背挨一刀,让人给捅死的。狄难抚四下撒目,见墙下一人,一身夜行衣靠,手持单刀,正是酒楼上那壮汉。狄难抚向:“壮士,这是怎么回事儿? " 壮汉冷笑:“怎回事儿还用问吗?他要入室行刺,我把他给宰了。”“他为何杀我,你为何救我?" “你初出茅庐,怎知人心诡诈险恶,我说了你也不信。就此别过!“ 他越墙走了。狄难抚一想,我也走吧,明早儿起来,别再让人把我当做杀人犯。他牵过马匹,开跨院角门,也走人了。桌上放了五两银子,咱不赖帐。看看天将放亮,路边涌出二十多人拦住道路。狄难抚一看,这些人青绢帕罩头,青号衣青滚裤,毛蓝背心白月光里一个大个儿“宋”字。狄南抚明白了,这是宋军巡骑。“为何拦我马头?" " 下马接受盘查。”狄难抚心说,有了你们,就有带路的了,省得我走冤枉道儿。他下马对一头目模样的人说道:“不要误会。我名狄难抚,我祖爷爷是杨家老辈儿英雄杨五郎老爷子。”“你姓狄,五老爷子姓杨,怎么成了你为祖爷爷?'' “我是狄青狄王爷之孙,是祖爷爷抚养我成人。”巡骑更怀疑,一人喊道:“老狄家奸诈,专和天波府作对,五老爷子疯了,七十多岁老头子找个狄家后代抚养,你们狄王府侯门深似海,他又上哪儿找去!'' 狄难抚自然不能和巡骑讲述狄门隐私,他道:“信与不信,全在尔等。快些带我去见杨文广将军,自有分晓。”“你别是混入庆州,要给番邦作内应吧!““一片胡言!”另一个头目拦道:“大家不要乱讲。上边的事儿咱们知道多少?瞎说一通小心落下不是皮肉受苦。这位小将面目忠厚不像坏人,咱们且将他带入城中听凭杨将军发落。”他又转身对狄难抚说:“这一小将,庆州是前敌,我们不得不防。杨将军有令;凡入城者,须加绑缚。”狄难抚心说,这些巡骑不是东西,他们的规矩更不是玩艺儿。他有些迟疑。那头目说;“您这穿着打扮精气神儿,也许武艺高强,我们造不过您。可是您不服绑,决对叫不开城门,见不着杨将军。”狄难抚无奈,只好双手倒背。咱们进了城门,见了杨文广将军再算这本帐!过来两个兵丁,五花大绑,将狄难抚捆了个结实。那头目一使眼色,众兵丁一拥而上,推倒狄难抚,连腿也绑上了。腿和手又连到一块儿,像绑猪那样。这有个名堂,叫作老头儿看瓜。狄难抚一愣,喝问道:“尔等意欲何为,如此绑捆我又怎么行走入城?"一个头目笑道:“你入什么城,这块儿离庆州还有好儿百里地呢。行走,你甭行走了。我们要剁掉你的两手双足,光给你留个脑袋,让你像碌踌一样,你还行走什么,你给我骨碌吧!'' 狄难抚一惊非小;“我们无冤无仇,尔等为何这样?" “什么有冤无冤,你少来这套! 我们这是捉拿你这个西夏奸细,你当是为着拐走我媳妇那档子事,我在这儿公报私仇吗?“哪儿跟哪儿啊!狄难抚冷笑道:“你们胡乱猜疑,只能误了大事!我有五老爷子杨延德荐书在手,焉能有假!'' “拿来我看 '' “你也配看我祖爷爷的书信!““你拿来吧!" 这头目枪去兜囊,翻出书信,草草看了两眼。“这都是些什么玩艺儿?黑黢黢一片,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 三把两把,扯了个粉碎。狄难抚好玄没气死,怒喝叫骂全不管用,让人家绑个结结实实,他又动弹不得。只听大家议论:“这个五和尚真是老糊涂了,抚养这么个狼崽子,这才是倒肉养老虎,虎大准吃了他这养虎的!”“养个敌仇之子,还不告诉天波府,是西夏那边儿有传言,杨将军才知道。“那头目又对狄难抚说:“杨将军老大不满他叔祖所为,据说佘老太君闻知,当时气了个痰喊。老狄家和老杨家一山难容二虎,一个槽子投不住俩叫驴,老太君传喻前敌,如发现真有个叫什么狄难抚的,谁逮着谁宰,不能留这祸根!杨将军派出十五路巡骑,就专为防你,逮着你了算咱们有财运有官运,算你命不好,你就认了吧!" 狄难抚不信:“杨将军果有此令!““那错不了!杨将军和你爹狄龙是十八辈的冤家对头。狄龙死了,杨将军也没饶他。杨将军说了,这两天没空儿,等战事结束,找着狄龙墓地,把他挖出来抽三百鞭子,再扔河里喂甲鱼!'' 这也太过份了。“你是活路不走自来找死,怨不得别人。我们奉命差遣,身不由己,你死了有帐找老杨家算,可别化作厉鬼半夜三更吓唬我们。记住了,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周年!”举起钢刀往下就剁。狄难抚两眼一闭:“祖爷爷,咱们来世再见了!”咔嚓嚓啥噜噜,人头落地。咦,脑袋砍下来咋一点儿不觉疼?摸摸脖子,光光溜溜没有缝儿,往上摸,那老大一个疙瘩还在上而连着呢。睁眼一看,白个儿原装原样,学钢刀砍他那宋军头目,让人家把他脑袋给齐脖根儿切一下去了。咋回事儿?那头目举刀没砍,回头回脑四下览摸,想到了也没想到,从树上飞下一人,落到他面前,只一刀就砍下个窝瓜来。待难抚睁开眼睛,那人已将他绑绳挑开。宋卒一看,真杀呀,原先你可不是这么讲的,骑在马上的拨马而逃,在地上的连马镫都找不着了,丢一马匹靠腿脚,两丫子加一个丫子 -- 仁(撒)丫子跑得杠烟起,也不比骑马慢多少。狄难抚跪倒谢壮汉救命之恩。壮汉悦忙将他搀起,说:“小王爷不必多礼,你我林间讲活。”怎么叫起小王爷来了,难抚愣怔着弄不明白,其实人家是冲着平西王狄青那块儿论的。二人到在林 ,拣树墩儿坐了,壮汉打包袱里拿出油纸包,驴肉卷大饼,又抽出酒葫芦,狄难抚不喝酒,大饼卷肉吃了三卷儿,他也真饿了。壮汉说:“小王爷,自打马越江川,我就在暗中跟着你,你的来头,你到边关的因由,我也全听明白了。小王爷,你错了。”“怎么?" “你一心报效大宋朝廷,投靠杨文广门下,怕是大未容你不得,杨家容你不得。”“此话怎讲了”“据说,杨五郎曾捎信给身在西夏的狄老王妃双阳公主,说他抚养着一个狄家后代。老王妃不信,西夏不信,哄传开来,杨家却信了。杨文广有令,军中明暗哨卡,凡遇有狄姓人经过,不管是否狄青子孙,尽皆杀戮,不准放过一人。”“好生狠毒!" “这狠毒劲儿你还没尝够吗?昨日食宿那家酒店,乃是宋军刺探军情的眼线,掌柜赵四是宋军官员。他眼见你林中退贼,武艺高强,知道拿你不成,不拿又担违令之罪。才假意劝你勿投宋营,他是怕泄露不敢拿你的真情。可你偏又不肯,他才夜晚行刺,想杀你灭日。今日宋营巡骑听为,你己身受,你还想投奔宋军吗?'' “我还是以国事为重“ “你以国事为重,他以恩怨为重,你如前往,岂不羊入虎口?'' “我祖爷爷之话,难道错了不成?" “大错特错。老和尚姓杨,姓杨的不都和他一个想法。老和尚是好人,别人是好是坏,可就不好说了。”“杨家将该不会如此?'' “不会如此?店中刺杀,路上截杀,准道你非得叫人家给杀了,作冤魂,化怨鬼,才能认清他们吗?你没听巡骑说么,佘太君都下令了,叫前敌遇见你就宰,老杨家什么人性,你还没看清吗!狄难抚,你已经无路可走了!” 第九回 懵懂受骗挂敌国帅印 坦诚待人在沙场陈词 狄难抚信又不敢信,不信吧,事实俱在,密令重重,杀,老杨家真是非要把狄家灭门绝后斩草除根不可?黑店狡诈,巡骑阴毒,杨家将如此用兵,确不算什么光明正大之辈。祖爷爷善念为怀,把人都想得特别好,当然更认不清他们自家人的本来面目,好玄没把我填火坑里去。这么着,他开始相信那救他两次性命的壮汉的分析和言辞,怀疑杨家私仇为重残酷嗜杀。可他刚人花花世界,哪知道人们的花花肠子里弯弯绕多着呢,一点阅历全无的狄难抚,这个当算是上大了。壮汉是谁?西夏国大智王元挞拉,当今西夏皇帝李谅作的叔伯兄弟,双阳公主约娘家侄儿,论起来还是伙难抚的隔辈儿舅舅。这小子才真是阴险狡诈,一肚子坏水儿。他带着亲兵化装过境搜集情报,恰遇狄难抚飞马过江川,他相中这匹马了,派亲兵装强盗出去抢马,让狄难抚三下五除二把八大锤全收拾了,四员骁将被人家挑下三个去,那一个屁滚尿流叫爷爷求饶,他又看上这小将的一身好武艺了。我得把他收拢过来,这若跑宋朝去,我们又添了一个催命阎王。他跟到酒店,听狄难抚和酒店掌柜一通姓名,心里有底,这是我姑妈为亲孙子,我们是实在亲戚。可是狄难抚任掌柜怎么说,也是投宋不投夏,他就没敢贸然相认。这酒店不是宋军眼线倒是夏军眼线,那宋军巡骑也是他的亲兵所扮,他专门会颠倒黑白。当下,元挞拉找到赵四,问他:“狄难抚决计投宋,按咱的军命,该当如何?" “杀!" “那你就把他杀了" “我杀不了!也不敢杀。他和皇帝、和王爷您都有亲戚,别说杀,动他一根汗毛,老皇姑都得把我活嚼巴了" “放他投宋是违反军令,杀他又杀不得,你该如何? “我…… 我投辙了! 王爷,您给我个明路,别难为我了。”“今夜你去行刺,在窗前作出响动,惊他出来,我装作救他将你打伤,让他感我恩德,我好相机劝他。”“这…… 您伤我可别伤得太狠。”“放心,放心,皮肉之伤,我手下有谁!" 有什么准?一刀捅死了。巡骑那伙儿,他也答应只伤皮肉,假装将他们赶跑,栽赃宋军,造成难抚对大宋的恶感。可他一下手,先砍下一名亲信的脑袋来。这小子连杀两个自己人以取信狄难抚,这叫豁出孩子套白狼,豁出老婆逮和尚。元挞拉见狄难抚心里有些活动,乘机问道:“你知我是何人?" “正要领教恩公大名。”“我乃西夏皇帝御弟,大智王少元挞拉。”“啊?! " “咱们是骨肉至亲,你的祖母是伐的亲姑妈!" “你不是中原人氏”“就为我是西夏人,初见才未敢报名,也没叙亲情,怕你生疑。如今诸事为你亲见,宋军如何,杨家为人如何,不须我多置一辞。何去何从,你自己打主意吧 " “这…" “你如投宋,杨家决不容你。你能回五台山天泉寺吗?" “不行,怕祖爷爷责罚于我。”“投宋不能,回山不可,你只剩一条路可走。”“什么路?" “随我去西夏!" “我是宋人,决不投西夏!'' “你是汉人,但也有西夏血统,你奶奶可是西夏国皇姑! " “那我也是汉人,决不投西夏!" “不是让你投西夏,是让你去探视祖母。腿在你身上,你还可以回来么,谁又拦挡得住?"“这… 还是不去为好。”“你祖母接杨五郎之信以后,日日烧香祷告,盼他所言是真。她日思夜想,连做梦都希望真有个孙儿出现在她的面前。如今我遇见你,不带你去见一见她老人家,姑妈埋怨不说,皇兄也饶不过我。”狄难抚只好跟他回到兴庆府。双阳公主见了凌凌的诉状,又见了难抚所藏血况长虎坠,深信他是狄门之后,抱着孙子失声痛哭。她深悔当初苟待凌凌,说是回东京之后,要在家庙里立牌,承认凌凌是狄家命妇。狄龙、凌凌都已死去多年,生前分飞,死居异地,论起责任来,双阳公主难逃迫害之咎,这会儿讲什么命妇不命妇,纯粹是扯哩格儿隆。 但见老太太哭得眼里出血,动了真情,狄难抚也依在奶奶膝下,泣不成声。这骨血关系可真不得了,狄难抚顿觉只有前祖母才是他唯一亲人;至于抚养他的祖爷爷,虽也感恩戴德,但己放到第二位上去了。让双阳公主一讲,杨家将设计杀狄龙,借刀杀狄虎,那是千真万确有根儿有梢儿有鼻子有眼儿,边说边哭,不由难抚不信。至于狄王被杀,她说那更是千真万确。她派人去东京专门看了穆桂英送来的狄王爷人头,鼻子多高耳朵多大全对尺寸,连嘴里却颗左槽牙都一影儿不差,哪有老婆儿认不谁老头儿的?这么一来,不由狄难抚不把杨家恨得咬牙切齿。宋王降旨杀狄青,他虽也对宋朝皇帝心怀怨恨,但又认定决不能叛国投西夏。 不投西夏不行。奶奶寻死觅活逼他挂二路元帅印,他只好挂上伐杨不伐宋的幌子,帮西夏抢大宋地盘儿,还说不伐宋,这不是自个扯自个儿腮帮子么! 元挞拉再三向西夏皇帝夸说狄难抚宝马神枪天下无敌,是杨家将的克星。如用他征宋,又可示天下西夏是为替狄王报仇,名正言顺,并无惊夺土地的野心。这也是自欺欺人。元挞拉是二路大军的监军兼军师,掌着军中的实权,狄难抚倒成了幌子招牌。穆元帅误入迷羊谷,全是元挞拉的诡计。饿虎山迷羊谷,是通环州入西夏的一条歧路,西夏经营多年,两边山顶堆满封谷之物,宋军误入可以推坠巨石大木泥沙包封住谷口,让宋军在里边儿活活憋死。二路大军行进至此,正碰上钢门裂败兵逃来,元挞拉忙布置同行盟军黑水国太子单云龙兄妹率军上山埋伏,派人将败军引入山洞,逼迫跑在前面的四五百夏骑入谷以为诱敌之资。穆元帅认为三千敌骑俱都入谷,甚实只有几百人。元挞拉豁出这些西夏子弟,要让他们与敌军一同困死谷中,可见这小子又狡诈又狠毒。坠石封谷时,他还不知道困住了穆桂英,见杨文厂大哭大喊,众宋将又拉又扯,他方知里边有重要人物。找来钢门裂的败兵一问,原来红马大刀的老太太竟是天下闻名的穆桂英,这一网没白撒,可算是露大脸了。元挞拉好玄没乐颠了馅儿。 宋营一筹莫展。除木石清谷口,非一日之功可就,又有西夏军在顶上居高临下抛石放箭不容靠近,穆元帅轻骑前驱没有辎重粮台,三千铁骑再困几天还不都饿晕了。 正这时,杨怀玉夫妇和曾杰从西凉国赶回营中。孟九环投见着奶奶婆穆桂英,也没敢找黑大个儿呼廷云飞算帐,孟通江也没逗新嫂子,大家都愁眉苦脸,什么兴致都提不起来。杨怀玉向军师苗从善请临阵收妻之罪,苗老道也没置可否,只说了声: “容后再议。”孟九环由孟通江引着去给焦通海治伤,那真叫药到病除神仙一把抓,上药吃药里外一齐来,吸出毒沙血水由黑转红,焦通海终于清醒过来,还喝了两碗绿豆粥。孟九环再没什么事儿了,才由杨怀玉陪着去后堂拜见吴金定、曾凤英二位婆母。 细作人等已探明狄难抚身份,杨文广皱眉道:“狄王光明磊落,落得逃躲难堪容身无定所,真可谓晚景凄凉,一代名将保宋功臣,下场如此,真让人心寒。天幸五爷爷保存了狄家这支血脉,足见杨狄两家同袍之谊。当年争帅印少年气盛,二龙山纷争事出有因,狄家嫌怨全在听信不实之辞,我杨家痛惜狄门调零人人为之扼腕。这狄难抚不可轻易伤他,只可告以实情晓以享理,如能劝他回心转意,狄家后继有人,这可是天大好事。” 代久年湮,老王宴驾新皇登墓,陈年旧帐已无人迫究,若不怎么一换完上就大赦天下呢。穆桂英义释狄青,奉死囚人头入京交旨的故事,己经不是秘密,宋营老一辈的将领尽皆知晓,小一辈的将军也人人听说过。今天听说这个狄难抚是狄青的孙子,大家都很有感慨,外带着好奇。 次日早起,西夏军讨战,杨怀玉带先锋营诸将迎战。阵势摆开,夏军元帅首当其冲,头一个横枪立马,叫宋营中姓杨的出来。 众将见这狄难抚,目秀眉清鼻直口方一对元宝耳朵,细腰乍背如玉树临身,哪像叱咤疆场的领兵元帅,分明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大姑娘。只见他顶盔贯甲罩袍束带,手中双枪一长一短,枪苗子寒光夺日碗大红缨如蘸血滴朱,胯下坐骑黄褐鬃毛,长得似狮似虎似鹿似马四不像,在左耳下还长着一只独角。果然是神枪宝马无双将,儒雅风流美少年。 杨怀玉见狄难抚呼喝要杨家将出马,要向姓杨的讨个公道,便欲放马。孟通江拦住道: “慢。先出打旗的,然后才上主角,这是规炬。他不懂,咱还不懂吗?让我出去给你垫垫底儿。” 他跑出去了。 狄难抚见这位脸上零碎儿大小不一,身上衣辫又脏又破,老骗马秃缨枪,那真是什么人使什么家伙,心说:跑出一位这个德性的,难道他也是杨家后代不成?“请问,你是杨家哪代英雄?" 怎么宋营里当下问道:孟通江马挺胸梗脖子扬眉毛,撇毗辣嘴言道:“我乃杨家第三代英雄镇守三关百战百胜的六郎杨延昭― " “什么!'' “他老人家的磕头拜把子兄弟左膀右臂大将孟良― “什么!'' “他的重孙子!“呸!" “先别喷香水儿,听我说完了。我不光祖辈儿威风显赫,自个儿也顶天立地英雄盖世,我乃大宋征西军先锋营大将小五虎中头一名独行虎孟通江是也!" 难抚一听,这位碎嘴子,也不屑理他,喝道:“我要找杨家将理论,你来这里耍什么贫嘴,快些下去,换杨家将上来!" “噢,我连打开场锣都不配?撵我回去,回去就回去!" 一拍马屁股;“宝贝转身!" 老骗马一抹头,又要尬后蹄放串儿屁,狄难抚来到前敌,当然要了解敌情,早有人告诉他老骗马放屁趁机回马一枪,这是孟通江的绝招儿,赶忙抖动右手母枪,轰隆隆炸雷轰鸣,老骗马耳朵直竖鬃毛发爹,串屁没响尬蹄过高,把孟通江打马脑袋那边儿掀下去了。狄难抚以枪点指:“人不能控马,算什么战将!'' 孟通江揉屁股喊邪门儿,拉着老骗马回归本队,呼延云飞挺架出马,孟通江告诉他:“小心了!他那枪杆儿里会打雷!" 狄难抚一见,这个黑大个儿威势魁伟有上将之风,喝间:“你是何人?" “小五虎中镇京虎呼延云飞!" “我不战他人,只和杨家将论理!, “老杨家和呼延家情同一家。”“杨怀玉为何不敢上阵?" “不是他不敢上阵,是他没有我马快,我抢先出来,他只好留下。”“你回去,换他出战“我看你是个英雄,想会会你。咱们交过手,杨怀玉自然会出来。”“我不与你战!" “别怕。杨老将军早有明令,不许我们伤你。”“这又为何?" 为保你们老狄家有人接续香烟。你是千顷地一根独苗,比我们值钱。”“一片虚情假意!" “这是真心实意!别扯起来没完,你着家伙吧!”大架一抖,分心便刺,狄准抚右手长枪巧解连环往外拨架杆儿,左手短枪拨草寻蛇点云飞左肩,云飞侧身,二马错镜跑开。马打回环,两名小将战在一起。 转眼三十余个回合,二人不分胜负。狄难抚不愿多费工夫,马打照面,只见他摇动母枪,炸雷轰响,云飞的乌驻马一声惊嘶,马失前蹄将云飞掀下马去。狄难抚道:“你是英雄,我鼓胜不武。请你上马回队,请杨怀玉阵前回话。”高英还要抢着往外冲,被怀玉喝住:“狄难抚口口声声向我讨战,他人再去对敌,正是示之以弱,待我出马 孟通江说。“垫场戏唱完,一也该开大轴儿了!" 杨怀玉连刀都没摘.照马出阵,对狄难抚一揖:“狄将军请了!" 狄难抚见这位,英俊潇洒,透着无比聪明,脸上一团正气,显得那么诚实可信,他觉着挺和自己对撤子。这位不像头一位又滑又屁,也不像第二位又猛又愣,要交朋友,我得交这样的。‘兵刃在手恕难还礼。请教小将贵姓高名?" “狄将军,在下正是杨家第六代不肖男杨怀玉。”“啊?!" 狄难抚仔细打量,这位杨家人面带忠厚,不像奸狡之徒啊。对了,大奸长善相,不可以貌取人。“哼,狄、杨两家仇探似海,你我今日誓不并存”“我两家本无冤仇可言。你祖父狄王爷和家祖杨宗保曾同征西夏共保三关,有同袍之谊,乃生死之交。”“那是开初,事儿都出在后头,你爸爸指使你姑姑女扮男妆,教军场打败我爸爸,还羞臊我爸爸,有这事儿吧!总而言之,杨家将阴险狡诈,没一个好人!" “我五太爷是不是好人?" “祖爷爷是得道高僧,早已脱离红尘,不算你们老杨家的人了。”“你又怎能说明我不是好人?' ' “你…… 你是好是坏我还得看看再说!" “那你义怎能断言杨家将里没一个好人了”“这…… “狄难抚心说:这是我奶奶告诉我的,我能把她供出来吗?杨怀玉又道:“请狄将军亲察亲见,不可偏听一面之辞。” “什么一面之辞里我下山才几天,就多次领教了你杨家的凶残阴险!" “可有实证?" “我的亲身经历就是实证!说来话长,咱们是先打后谈,杨将军,请你摘刀放马! ' ' 第十回 雷霆失威狄难抚败北 山坡遇虎杨怀玉坠崖 杨怀玉道:“宋营二将落马,狄将军都不加伤害,诚乃仁人义士,让在下佩服。既然你执意要战,在下也只好不自量力奉陪几招。还望将军手下留情。”狄难抚见杨怀玉始终客客气气不出恶声,真有容人度量,虽认他为仇敌却也私下服膺。越认定他是仇人还越找他的优点,越是已往定了是冤家对头还越觉着人家够哥们意思,狄难抚就产生了这种逆反心理。他越看杨怀玉越恨不起来。这两人动起手来,那可真有热闹可看。但只见---刀劈如利闪,枪挑似奔星。刀绕三盘削,枪刺奔前胸。刀反手削首,枪奇刺双睛。刀快如鸽起,枪疾似鹰腾。刀丛无子遗,枪休难超生。刀横千夫靡,枪挺我独雄。这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针尖对麦芒,独头蒜碰上了朝天尖辣椒,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转眼八十余个回合。狄难抚一看,硬碰硬一时半会儿见不了输赢,时间久了我不一定照量得过他,看起来还得靠响雷呀。 二马打拨回,两将迎面飞来,狄难抚贴杨怀玉坐骑玉麒麟耳根子猛见枪杆儿,只听沉雷阵阵,可是没好使。玉麒麟昂马脑袋看他一眼,像是说你这叫啥招式呀,冲我摇枪杆儿千嘛儿,那又不是拨浪鼓。它没惊没炸没停蹄,狄难抚左手枪点地晃荡着右手枪,前身正是个大开门儿,正在惊疑愣神之际,马头错过犷杨怀玉反背抹秋斩,刷里刀带着风声兢过来了,又快又猛又抓住狄难抚走神儿这个机会。躲,神仙也躲不过去了。狄难抚叫声不好,刀已至颈下,连低头的空儿都不容就到脖子边儿上了。马打盘还,狄难抚还摸脑袋呢。他没死?当然没死。脑袋如果掉了,他还摸啥呀!怎么回事儿?刀来得太快,抬刀头都不赶趟儿,那么若轻则削掉头皮和头发,给狄难抚剃度真去当五台山的小和尚;重一点就许削在眼眉上下那块地方,给狄难抚来个大揭盖儿。再抬高点儿不行吗?不行,杨怀玉反背一刀,胳膊拧着劲儿,他掌不住火候使不上力气。危急之时,杨怀玉一撒手,当哪嘟两刃刀坠地。回马相视,一个两枪交一手,一手直摸头,一个爹撒着两手没一点抓挠儿。 好半天,狄难抚才缓过劲儿来回过味儿来,知道杨怀玉饶了他一命。将双枪挂在鸟翅环得胜勾上,对杨怀玉道: “沙场不让步,举手不留情,杨将军为何刀下容人?" 杨怀玉恨声道:“谁道我留情不斩,忽而失手坠刀,算你福大命大!" 这真是给狄难抚留足了面子。狄难抚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又羞又疑,瞅着杨怀玉。 杨怀玉笑道.“狄将军断言杨家将多凶狠阴险,这回我想再凶一回阴一回,可惜天不从人愿。如今手无寸铁,还要多谢狄将军挂枪停战之情。” 说得狄难抚险红脖子粗。杨怀玉见他难堪,又道:“狄将军,你我本该是好友,不该是仇敌。”“今世怕难以如此。”“狄将军,你成见太深,不明真相。可容在下向你进言一二" “请讲。”“此地不是讲话之所。“易地长谈,怕监军…… “ 敢情这位元帅怕监军元挞泣,那才是真正捏印把子的呢。怀玉道:“你我装作话不投机,我逃你迫,离开战场,另找地方讲话。”一俯身,拾起地下的三尖两刃刀,向狄难抚斜身一刀,狄难抚带马躲过,杨怀玉纵马落荒而逃。狄难抚欲待不追,又觉着不给杨怀玉这个面子,有点太对不住人家不杀之情,也有点太不够资们意思。他大喊一声: “杨怀玉,哪里走! " 一抖丝缰,宝马如飞追去。 元挞拉见狄难抚去迫杨怀玉,他们在战场.上嘀嘀咕咕那么老半天,杀人的坠刀,没了刀那位又不动枪,这哪里是什么真杀实砍啊,别是有什么猫儿腻吧了离得远,元挞拉又听不清,他早有疑心。又怕所料不中,狄难抚中计有了闪失。忙喊声. “追!" 西夏军向二将驰马方向追去。呼廷云飞一看,你们这是撵着去打群架呀!他也喊声; “咱一也别拉下,要凑热闹“快儿去!'' 两军争道,沿途厮杀,谁也走不快,再加上二将所骑是两匹宝马,日行千里见日,夜走八百不明,铆劲儿撵也撵不上,何况还互相掣肘呢,片刻之间,已不见二将踪影。前边又是岔路上再加岔路,都岔出花儿去了,谁知他俩跑哪股道儿上去了。转眼之间,来在一座山下,半山腰林木丛杂,甚为隐蔽。怀玉下马,狄难抚也不好意思高半截,两人儿立在马前。难抚问道:“杨将军有何言赐教?'' “不知狄将军因何对我杨家深恶痛绝?" “两家世仇,晚辈怎敢稍忘。” “二龙山之事,令尊令叔之死实与杨家无涉。” 你那是一面之辞。” “你所听来的消息,不也是一而之辞吗?““这…… ““这事不难分晓。令祖父虽早已不主貌琳,当年征南军中狄王旧部甚多,如今俱在庆州营内,你可以从各方面去打听。我杨家力纵通天,也遮不尽全军将士之口眼。他们多有亲见亲闻当年二龙山旧事之人,狄将军自不难察明真相。”狄难抚见杨怀玉言辞恳切面带虔诚,所言不能不信。他沉思片刻,言道:‘杨将军所言虽是,只是我又怎能有机会入宋军详查细访呢?'' “今日虽无机会,总有可行之日。传闻令祖父尚在,如你得见他老人家慈颜,岂不一切水落石出。”“你不要再来骗我,家祖母已派人查实,穆元帅献上之人头,确实是我那可怜的老爷爷他老人家灼六阳魁首。”杨怀玉把他听奶奶所讲义释狄青的细情,向狄难抚详述一遍。然后又道.“家祖母盖世巾帼,敌我公认的人中彩凤将里头筹,她老人家从无半句谎言,也不可能硬给自己扣上违旨欺君之罪。定是狄老夫人弄错了。”“家祖父不现金面,是非无从分晓。”“我奶奶于隐密之处告别狄王,当是宋营知晓狄王隐居之处的唯一一人。她老人家又困在迷羊谷中,无粮草给养。狄将军可容我们清除积石,向谷中送些粮草。”“这怕监军不允。你们不必多此一举劳而无功,我一定能有办法令困守谷口之西夏军送粮入谷,决不让穆老元帅有挎腹之憾。”“多谢狄将军。”这会儿,狄难抚又信怀玉之言是实,又不愿相信奶奶所言为虚。但他觉着杨怀玉所说可信面儿大些。穆桂英是当事人,别说她从来忠义耿直不会对晚辈说谎,也没必要编造谎言,传出去还是欺君之罪。至于奶奶,狄王头颅装木笼里挂城楼子上,死人口又万难开合,谁能够看得见这断头嘴里有没有后糟牙?怕是穿凿。狄难抚又责问黑店与巡骑之事。杨怀玉言道:“赵家店实为西夏刺探情报的眼线,根本和宋军就挨不上。这事儿,你从贵军中找儿个西夏老兵,稍一追问定会清楚。至于巡骑,宋军有步哨巡骑不假,但决派术到几百里之外去。若说家父有令,老太君有令,必欲置你于死地,更是弥天大谎。五太爷能抚养你,我们又怎么会杀你?何况根本不知有你这位狄家之后,五太爷从不与天波府音信往还。家父又不是杀人成癖,怎肯为几句传言,派出多路巡骑朝天每日为一个连有无部不能坐实的影子胡折腾呢?' ' “这…… 这里是有蹊跷?" “这事儿从头到尾都是元挞拉跟着搅和,恐怕也只有他才能说明白了。”狄难抚觉着有理。这会儿,他觉着杨怀玉比元挞拉实在多了,像奶奶教导的那样恨杨家将,怎么也提不起那狠劲儿来。老觉着阴险诡诈的不是杨家,倒是元挞位一伙。奶奶私仇蒙心不暇辫析真伪,她被娘家人骗了,又来骗我,我孝敬沮母应该,但不能跟着她跑,她是西夏人,我是宋人。这么一来,奶奶罐输给他的对杨家将的仇恨,一点一点的快要烟消云散了。又一想,不行,除非见着我爷爷,我不能全信杨怀玉,有道是人心难测么。我得慢慢把事儿全弄明白了,再定行止。两人谈到这里,告一段落。狄难抚军中诸事均不能作主,当然无法谈论是和是战,但狄难抚答应为穆桂英送粮,这是杨怀玉一大成功。再有,不管今后是否会有反复,反正解释明白了许多事情,狄难抚心已大动,对杨家的仇恨也在消释,这也该算是杨怀玉不小的胜利。 杨怀玉掏出堵塞马耳的毡绒,冲狄难抚一笑。狄难抚这才明白玉麒麟为啥不怕雷霆枪,原来怀玉挑破马鞍掏出这么一大堆东西塞它耳朵里了。两人各自上马,正要下山,忽听林间狂风大作,一股腥气扑鼻而来,飞沙走石枝摇叶落,跳出一只吊睛白领大老虎来。但见它― 头大耳小尾巴长,鼻翅高煽血口张,牙似利锥爪似剑,二目如灯闪囚尤。大吼一声神鬼怕,奔走带风砂石扬,当初救过汉光武,刘秀封它兽中王,“王爷”来了,百兽臣服,’得颇惊惊趴那儿甘心估愿给它当点心,其实是吓麻爪儿了。玉麒麟是宝马,它不一甘心给老虎当肉包子,四蹄猛抓挠往山上跑去。这山叫断梁山,当中是老宽一道大豁子,玉麒麟腾跃不达对岸,杨怀玉连人带马坠人山涧之中。独角兽呢,没动地方。老虎过来,和它两拿鼻子对闻,又贴身蹭屁股亲热半夭,老虎还懂礼数,对骑在上面的狄难抚拱拱爪儿,摇头摆尾慢腾腾地走了。怎么独角兽不怕虎?不怕:独角兽是狮虎鹿合姚母野马而生,老虎是它的野爸爸,它能怕老虎吗?那位说,又瞎扯了。扯圆全了不是显着既新鲜又热闹吗。狄难抚来在断崖前,向下看深不见底,崖边乱树交杂,根本看不见一点动静。正这时,林中哭叫着跑出一人,要和狄难抚拚命,一边往上闯一边喊:“你养着老虎吓唬人,把我怀玉哥吓山涧里去了,我和你没完!' ' 狄难抚这一看清,来人是孟通江。难抚冷笑道:“老虎是兽中之王,岂是常人所能豢养的?杨将军坠崖,我也哀伤悲痛,你不要胡搅“人死了,你得抵命!这可不是胡搅。”“杨将军跃马坠崖,难断死生,只能说存亡未卜。我们要下山找寻山涧的通路,不能放着人不救,在这儿拖延时间。”“不管怎么说,老成是你们家的。你的坐骑和它亲热得很,它临走还没忘了给你作揖,这不明明是家虎么! " “哪有什么家虎!“就是有!这虎就是你藏在林里吓人吓马的。”“我来问你,你早已藏身林中,意欲何为?分明是杨怀玉让你理伏于此暗算于我,看来杨怀玉也不是光明正大之辈。”这下,孟通江更急了,坐地下仲两腿亮靴子底儿:“你来看!" 两支靴底都跑掉了,脚掌让山石格木刺扎,已经血肉模糊。“你步行撵我们的奔马? ' ' “骑马撵不上你们。”“步行就能撵上?“别忘了,我叫独行虎!, 他想听悄悄话,怕骑马易被发现叫杨怀玉撵走.甘愿脚心受苦。狄难抚说:“杨将军坠崖,我俩一样伤心不必再作细缠。有你在此作证,可证杨将军坠崖实属意外,非我蓄意陷害,这倒是好事。”“我还得给你当证人,不行,不行! ' ' “孟将军,天色已晚,你我各自回营,晓谕三军,明早来找入涧之道。”“有我们宋背人马来找就行了,你们少跟着裹乱!" 狄难抚欲脱靴给孟通江,孟通江不要;“你留若吧!光脚你们西夏二路元帅丢人。我独行虎不怕脚拿破,越破我跑得越快。”临分手,孟通江还嘱咐:“别忘了给穆奶奶送粮,这可是你亲口应下的。”杨怀玉未归,宋营人人惦记,孟九环和两个婆母吴金定,曾凤英都在帅厅,孟通江报来准信,这娘儿仁一起昏倒。 大家七手八脚,救醒三人。孟通江说.那山涧树木交杂,怀玉哥兴许让树权儿托住。”“托不住,拾一下也减老大力气了。”“怀玉哥福大命大造化大,归不了天!现在先别哭,明早起来一起去寻找山涧入口。找不着,咱们大伙儿一起哭。”第二天,出动人马寻涧口,转游一天,也没找着。山势参差,歧路叠出,打上边下不去,循山根儿又找不着,三转两转,都转迷腾了。元帅被困,先锋坠崖,宋军事事不顺,众人一筹莫展,连晚饭都无心开。孟通江直念秧:“怀玉哥呀,你可千万别有三长两短,若是咱们五虎剩了四虎,哥儿四个可都不想活了!再说咱新嫂子,花枝招展,如果你们连蜜月都没过完就分道扬镳,那可真叫老天无眼捧打鸳鸯呀!' ' 孟九环这一天里,眼泪没断捻儿,让孟通江一招惹,又放声痛哭起来。曾杰扯耳朵把盂通江拽出帅厅;第二天早起,服侍孟九环的丫餐跑来报告。“孟姑娘昨儿一夜没归房,咱们少奶奶她跑了! ' ' 第十一回 困蛟河夫妻各殉其国 归途路小将夜劫军粮 宋营又撒人马去追孟九环。孟九环当然不能回转西凉,准是又去找杨怀玉,宋军沿昨日的路线再细搜一遍,还是没有入涧之路,也不见孟九环踪影。苗老道还算稳得住架式,派下探马化装成边民,继续探道,有的去断梁山,有的去迷羊谷。军中诸事,也处置得井并有条。元帅不在军中,军师自该执掌兵权,老道往杨文广身上推,杨文广因母亲被困,儿子坠崖,事不关己,关己则乱,他早已乱了方寸,当然不一肯接这差事。何况二夫人曾凤英又闹腾上了,她哥哥小处子曾杰不知啥时候也丢了。正这时,门军来报:“城下有人叫关。”“何人何事?'' “他说他是西夏军中大将,乃中原人氏,有机密面禀。”“放他入城来见。”开城门?那不行。打城墙一上边坠下一个大条筐去,这位坐筐里,上边哥儿几个晦哟嗬一攒劲儿,把他拉上来了。苗从善见来人青衣小帽,平民打扮,三十余岁年纪,五官端正,身量适中,精气旺足,二目有神,气度不同儿品,探身问道:“入城人姓名?”“小人姓石名玉。”“石玉,讲清你的来历!石玉一哈腰,打绑褪里拽出一把匕首来,帐内大惊。这小子是刺客吧?不是。只见他用手抠下刀柄上的玉.片饰件,刀柄内是个空槽,他打里面取出一个纸团来,舒展开来,竟是一弓长薄纸。这种纸以羊皮为原料制造,质地牢固韧性极好,又浸有轻油,可长年保存不怕风雨,可见造纸术在宋代确实有世界一流水平。来人呈上薄纸,老道见上面写道: 三关元帅府军机营将军石玉。身负重任隐身番 境,怀忠投敌为国埋名。恐后身份不清,立此军状为证。 下边有三关元帅府的关防,还有三关元帅杨宗保、范仲淹的名章。原来这位是在西夏一带隐藏了十好儿年的宋军“特务”。西夏西边儿,有一黑水国,地域广阔人民彪悍,战斗力特别强。西夏一扰边,他就跟着起哄,也是西陲一患。为刺探情报,元帅府派石玉打入黑水属。军机营相当于情报处,石玉当年二十多岁,已是只关数得着的高级军机人员,他在宋与西夏边境如鱼得水,今天是樵夫,明天是猎人,一会儿是汉族平氏,一会儿是西夏贵族,频繁活动四下考察,对西夏走实烂热于胸,是边界的一张括地图。在狄青征西之役中,很多地方得力于石玉为情报。打人黑水国以前,他已军功卓著,年轻轻就荣升将军之职。石玉在黑水,身份是流浪艺人,是教授细乐的乐师,笙管笛箫他样样精通,能调教出一个高水平的细乐班子。黑水国国王单天雄对他们家的牛角号今皮鼓早就烦了,西夏国官廷有中原细乐,可人家居为奇货不往外传,单天雄又羡又恨又掏弄不着,寻思起来常气得五雷吼风。石玉不光有此技艺,还打三关把各种乐器都给他偷运来了。从此黑水国宫廷饮宴,吹打弹拉有了中原味道。石玉学问又好,读书写字俨然儒生。那阵儿,边获各少数民族国家学汉语汉字时髦。汉族文化先进,少数民族国家为了发展和生存,也为了侵略扩张的需要,王室成员学汉语,几乎是必修课。这么着,石玉又成了宫内汉语教习,单天雄本人和他儿子单云龙以及两个姑娘单玉珠、单玉玲都是石玉的学生。一来二去,长公主单玉珠看上了这位青年教习。感情这事情,一旦产生就无法阻遏,越是门第悬殊越来劲儿,这里边也有好奇和冒险成分在内。石玉紧躲,单玉珠猛迫,这又怎能漏祥过近人耳目?二公主单玉玲极力促成,大太子单云龙坚决反对,闹得单天雄也知道了。他很中意石玉。石玉不光多才多艺,是不可多得为人才;他又是货真价实的中原通,真正收买过来,对黑水以赞咬扩边,摆脱西夏控制也有大用。所以,不管石玉怎么推却,他选定了单玉珠的驸马就是他了。石玉再坚辞,就要暴露身份;如逃走,那又前功尽弃。万般无奈,这才允婚。那位说,怎么番邦公主专爱选汉人做驸马,杨怀玉、石玉,连西凉王孟达都起汉人驸马出身?这有什么,汉人有当附马的,也有公主和番的,历史上这种“涉外婚姻”多去了。就咱们这部书中,后边还有当驸马的呢。这种通婚有利于各民族之间的交流,当然是多比少好,说书的多编几对儿没有过余。 单玉珠爱石玉,但民族观念极重,矢忠黑水国,坚决反大宋。石玉虽当了黑水国驸马,但他不断把有关黑水国政治、经济的各种情报送往三关,险关要隘军营粮台,都有大比例的详细地图,夫妻俩感情好,恩恩爱爱,形影难离,但各为共国,谁也说服不了对方。以后,三关主帅不断更迭,石玉羁身驸马府很难远行,达又是机密联络必须要单线。慢慢的,石玉和三关失去了联系,统属关系也弄不清了。西夏纠集三国组成联军大举攻宋,黑水国出动主力,大太子单云龙挂帅,两个公主都有非凡武艺胜过男儿,便也随军为将。不光附马来了,单云龙连老婆孩子都随军带上了。石玉向苗老道报告:“饿虎山迷羊谷道路奇险。特别是迷羊谷,那是一条口袋,谷口就是口袋嘴儿 ,可口袋底儿一扎内外不通风。西夏军经营迷羊谷,就是想摆口袋阵困死入谷宋军,他们详细勘察,也没找到谷口之外的第二条出路。”“难道真无其它通路?, “当然不是。扎上口袋嘴儿,可口袋底儿上却有一个窟窿。”“此话怎讲?" “当年,我随牧民在此谷中牧羊,深人谷底设圈,自以为断无丢失。谁知羊只逐日减少,谷中无冈兽,出路又堵死,羊会跑到哪里?后来发现,烂泥谭后茂草遮掩着一个石洞,宽可容两马交错,竟是天然隧道,直通饿虎山西侧峰山脚,出口在山前困蛟河岸上。此路如今怕已无人知晓,黑水国军屯扎俄虎山,想要困老雄元帅,单云龙对此通口也毫不知情,故未设防。昨日我夜探困蛟河,洞在芦塘之后,洞前乱树茂草浮石积土,已难辨痕迹。难怪西夏不知。”“那我们又怎能进人?" “困蛟河是干河,不遇山洪实为山谷。洞口封堵不深,我曾掘洞引火,烟向里冒火焰向里飘,可见只是薄薄一层。我们只需百余人持挖掘器具,趁月光一个时辰即可请出通路,可由此盏各引穆元帅出谷。”对石玉的身份,不用疑虑。杨文广曾随父驻守三关,往黑水国派人卧底这事儿,他曾听说,这种藏在匕首中的身份证,他也见过。他自己就保存着一把刀柄内有凹槽以藏机密的匕首,和石玉的一模一样。这都是当年三关所制,专给细作人员藏身份证的。但苗老道还有顾虑:“我们掘土挖石清理出口,会不会引来饿虎山上驻军?" “单云龙驻军主峰,只守谷门。他认为这已万无一失,无须旁顾。困蛟河在西峰之下,与主峰相矩数十里之遥,他们不会察觉。”“可否出动大队人马,夺下困蛟河,再行清理洞口? “当然可以。只是出动大军必然引动庆州城外狄难抚的人马,单云龙也会闻风出兵,厮杀争斗,我军一时难以站稳脚根。穆元帅已困在谷中三日,怕难再持久。不如轻骑简从。或可侥幸成功。”大家权衡再三,认为这是个可行的办法。考虑到谷中官兵被困多口,先得送些给养。当下抽出一百精兵,带 锹镬等工具,又有二十驮口,背担食粮,以石玉为向导,连夜潜往困蛟河。谁来带兵,众将官你争我抢,都要奋勇当先。杨文广向大家拱手道:“众位将军,少立这一次战功,让与在下为一母亲尽些孝道吧。”眼圈一红,落下泪来。人家老娘困在谷中,自然心急如焚想先见一面,别人又争个什么劲儿?苗老道说:“杨老将军此行干系重火,万望保重。如洞口堆积过多,一时难以凿通,要相机处理,万不可引动夏军。如此一来,穆元帅可就出谷无望了。”杨文广领命,和石玉带领一百轻骑疾进黝蛟河。人衔枚马勒口,蹄子上绑着厚毡片,二十驮口也悄无声。士兵反穿号坎不要旗号,让人看不出是哪里的队伍.马快如飞人急似火,绕过主面着转入西峰。前面走上窄路,一马单行,行速放慢。石玉马在能前,刚刚走完窄络踏上宽敞大道,忽见林间飞出一骑,马到对面,抖手一箭,石玉拾手不及,正中咽喉,翻身坠马。杨文广大惊,指挥轻骑围住来人。这人毫不畏俱,下马喝道:“石玉已死,入谷通络,只我一人知晓。你们如再逼近,我就横剑自勿!" 原来是员女将。胸前狐狸尾,脑后淮鸡翎,顶盔贯甲手持雕弓立于马前。杨文广“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射杀石玉将军?" 这女子不理睬问话、弃弓拔剑,喝道:“尔等不须知我为谁。快些退出十步之外,不然我二立即刎颈而死,让穆桂英困死谷巾尸骨无还!' ' 杨文广只好指挥轻骑后退,但仍成圆圈。那女人俯身抱起石玉。石玉喉内作响,只有余气,双目闭合,己不能出声,那女人哭道.“驸马,你睁眼看看,你妻玉珠不光来给你送行,还要陪你同行! ' ' 石玉强睁二目,认出抱持他的是黑水国长公主、自己的结发娇妻单玉珠。他双唇翁动,似有万语千言,怎奈无力吐出一字,眼光似恨似怨似爱,好半晌才挤出一滴泪水。单玉珠哭道:“夫君,你我结璃整整十载,一双两好,鱼水和谐,抚琴送月影,棋戏伴蝉鸣,溪畔吠瓜李,花前盟来生,闺房之乐,多有甚于耐眉者。但你心在大宋,我魂留黑水,我为黑水国尽忠,你为大宋朝报效,我不欲改变你的初衷,你也难以更动我的夙志,我们是恩爱敌手夫妻对头。天意如此,非人力所能挽回。十年里你知我心我知你志,但我们各行其是,互不劝谏,这才是真正的知心知己!今日,大义当前,儿女私情难以顾念,你不要怨我这狠心一箭。”石玉不住点头。看那意思,对檄妇儿将他射死,他还完全理解。单玉珠又道.“你昨夜单骑来此,爬岸凿壁,全被我窥见。你虽为黑水国附马,却是大宋朝子民,救助围军是你丹心不泯胸有祖国,这才是我的好夫君!我敬你爱你处处拿你当做榜样,你以国家大义为重,我又岂能只知夫妻之爱男女之情?你想引出宋军,我要困死宋军,我们行动上背道而驰,内心上却志同道合。成你之义、全我之忠,全在我撒手一箭!得妻如此,夫君呀,你大可瞑目 ' ' 石玉这会儿虽然表示赞成,但是连点头的力量都没有了,强睁的两眼正在慢慢闭合。单玉珠哭叫道:“夫君慢走,且听我最后一言。今日之事,你引宋军出谷之志未达,我守谷之愿已遂,但我不愿以妻压夫,有违坤道。各为其国,我们生不能夫唱妇随;夫妻一体,死后却要一路同行,我已有布署,让你虽身死却得以略遂大志。我不能背国,又不能负情,生死两难,妇人难为呀!" 石玉这会儿,什么都听不到了,合唇闭目,脖颈后垂,身归那世去了。周旋敌国十余年,胸怀大义,赤心不改,虽未成破谷之功,也可算顶天立地,无愧于祖宗和后代的大英雄!' 单玉珠放下石玉,整顿好死者衣据,大喊一声.“夫君慢走,为妻赶你来了!宝剑一横香消玉殒,身躯倒在石玉之旁。待杨文广赶到,听单玉珠口中还念念有词.“求这位将军为我们合葬,合…… ”好一个刚烈女子,以身殉国,以身殉夫,尽了忠心,尽了妇道,死得也算不同寻常。至于她有什么部署可以略遂石玉之志,下边自然还要交待。有人间,遂石玉之志即损玉珠之志,这位长公主还没有硬到底呀。是的,若不玉珠死前为什么喊妇人难为呢?刚烈劲儿,人情味儿,二者都得顾到,说书的也只有这么一点儿认识水平了 。文广等人叹惋多时,命人就地创坑,将二人草草埋葬,留下记号,以待日后迁坟。查找岸上洞口,根本找不着。石土交杂的坡岸,遍长荒树杂草,没露窟窿没留眼儿,用手摸都摸不着哪儿是洞日。别说是黑天,就是响晴薄日大晌午头儿,照样不管用。闹了个乘兴而来,失意而返。抹马回头,打道回府吧。一路上杨文厂唉声叹气,亲随只好善言宽慰:“杨老将军,您要往宽了想,穆元帅虽困在谷中,身无伤损,无粮草可以用伤马充饥。再说,孟将军亲耳听见,狄难抚答应少将军,他要给穆元帅往谷中送些给粮。”“谁知是真是假?'' “狄难抚长相挺厚道,答应下来的事儿不会不办。”“这么说,咱们的粮垛子没啥用场! ' ' 正说到这儿,前面林中冲出一骑,马上之人高喊道:“站住!" 众人尽皆吃惊,停马观瞧,借月光看面前之人是个少年。昏暗中看不清而目五官,只见他戴壮帽,一身箭袖袍服外面披着跨马开笔。坐下马自毛似玉,顶门一络红鬃毛,似红悔映雪。这叫银羽火焰驹。手中一杆亮银枪。杨文广喝问:“尔欲何为?" 少年答道:“你别着恼。咱们商量点事儿,我这是去看我爹。别看他是我爹,我们可还没见过面儿。”杨文广一听,这是唠家常嗑儿的地方吗?“这些与我何干!快说你欲何为?" “别急,树有根水有源,没头没尾你能听明自吗?我去看我爹,‘可又没带礼物,想和你老借点儿。”“我又哪有什么礼物借给你!“有啊。你把这些粮垛子给我留下,我给我爹送去,他准高兴。”大伙儿一听,好么,刚才有人说粮垛子没啥用场,这不,让小孩儿给派上用场了。杨文广怒道:“军粮怎能借你!马上少年一撇嘴;“别逗了,你们衣冠不整,旗号皆无,哪是什么军队,分明是山大王。”“不管我们是什么人,粮不能借!' ' “真的不借?" “真的不借!“好啊,糟老头儿,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若不借,小爷我可要动抢!” 第十二回 庆州城杨文广拒子 饿虎山单玉玲逼亲 杨文广一听,什么,我成糟老头子了!老头儿要糟烂了,那就别端阳世之间的小酒盅了。老将军摘下金攥虎头枪,冷笑道:“小娃娃,你要欺负我这糟老头子吗?" “看你不足五十,不老不糟,那又怎样?你就是二十出头打架正当年儿,遇上小爷我,那也是饭馆里的高汤,馅饼上抹油儿,白给的货!我告诉你,这粮你是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反正你是非借不可!" “气死我也!"“小爷我嘴说借粮,其实有借无还,不光要粮,还要你饶上驮口,气死气不死你,那我就管不着了!" “小娃娃,乳臭未干,面对老夫,你竟改一口一个小爷!" “小爷还带着一个小字儿呢,爷爷我要你的粮驮,你是给不给吧!" “你是谁的爷爷!" “我就是你的爷爷!" 杨文广胡子都气歪了,拧枪分心就刺,小将云封秦岭把枪拨开,笑道:“哈哈,老头儿,这可是你先下的家伙,你不仁,我不义,你老不正经,我就小不着调,你枪冲我扎了一下,我就得枪冲你扎十下,你没扎上我,我可要把你扎趴下!" 一个金鸡乱点头,一团自光,上下左右抖出七个枪尖来,往前一递,嘴里还叨念着:“扎你顶门,捎带二目,可奔你气嗓轴来了!”虚实井下其快如凤,看得出来,确实受过高人传授名人指点,杨文广疾风撼树小遮拦封住面门。两个人乌龙摆尾怪蟒翻身黑虎出洞白鹤亮翅金鸡夺嗦长蛇吐芯,一扎眉攒二扎心,三扎梗嗓四撩阴,拨封扒打里挑外滑,两杆枪越出溜越快,马打盘旋人似欢龙,两团白光绞在一起。 小孩儿一招一式交待得非常清楚,杨文广久经战阵拆招变式见景生情,不似小孩按着枪法传习往出豆卖,一个是死套子,一个是随机应变活着出招,慢慢地杨文广占了主动。老将军不愿意伤了小孩儿,不然他早挂彩了。小孩儿一看不好,老头儿枪招比我滑腾,我递不上招儿去了,我得使绝招儿。借二马错镫之机,小将一哈腰,左手抽出背上竹节钢鞭,一合把,枪鞭一手、鞭藏在枪杆之下。马打照面,小将以枪当棍泰山压项砸来,杨文广二郎担山往上招架,当啷一声,亮银枪飞了。这叫抛枪计,不磕飞也要把枪出手,才好用鞭。马至贴身,小将手中钢鞭又到了,谁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手,再招架已来不及,赶紧鞍上俯身,这一鞭正砸在后背之上,只打得甲叶横飞,杨文广觉着心口窝发热嗓子眼发甜,赶紧屏气往回压,虽未大口喷吐,两嘴丫已挂血线。好在他神志清醒,两腿一磕飞虎鞘,这马再不回抹落荒而去,轻骑一看,老将军受伤败退,咱们也别在这儿背风了,各抖丝缰,全都跑了。 小孩儿牧童出身,圈马是行家。驮马经过训练,行动一致.郊匹挨哪匹都不带差的,骑兵将它们夹在当间儿,用不着驮夫,轻骑一跑,驮马自被冲乱,小孩儿截头马打忽哨,不一会儿就把它们归拢到一块儿了,二十驮口五千斤粮食,一点没丢。他督押着粮垛,也奔庆州而去。 杨文广负伤逃回,军师苗从善和帐中诸将尽皆吃惊,吴夫人、曾夫人更是心疼得泪挂两腮。医官看过,说是内伤不重,口内流出的只是淤血,稍加调理,不出旬日定可痊愈,众人这才稍加放心。正这时,旗牌官来报:“城外有一小将前来投亲?" 军师问道:“何人与他有亲?" “杨老将军。他说,他是,是― " 瞅着杨文广和两位夫人,他吞吞吐吐。.杨文广腾地坐将起来,两位夫人按不住,只好左右扶持。老将军问道:“他说没说,他是我的什么人?" “说了。他是您的儿子。”“啊?! " 帐中诸将,连两位夫人都瞅着杨文广,大惑不解。杨文广自己也摸不着头脑。“可有同行之人?" “没有。一人一骑,押着二十马驮子。”“什么!” “他说是半路上劫来的,送给老将军充作军粮以为进见之礼。”“气死我也!" 这小将明明是半道上劫路抢粮,给杨文广当爷爷,抛枪计鞭打杨文广吐血的那个小孩儿。杨文广气得光哆嗦说不上话来。曾凤英疑心了,好啊,杨文广,两个老婆你还不知足,这又是打哪块儿贪恋野草闲花留下的野种。她向旗牌问道:“他说没说,他的生母为谁?' ' “说了。他说他的生母― " “是谁!” “就是曾夫人您老人家!" “什么!” 曾凤英也给弄糊涂了。吴夫人直瞅她,杨文广也莫名其妙,曾凤英急了:“姐姐,你还不知道,我不是有病,… ,别说我没生过这个宝贝儿子,就算他是我所生,刚落草我也把他掐死!刚给人家当完爷爷,又来认人家当爹,这个辈可怎么论呀!" 大家都说:“分明是冒认官亲!” 苗从善说;“且慢!" 曾凤英说:“什么且慢且快,待我出城抡大刀劈了这个小畜生!" 老道说:“这小将是不是要诓开城门?” 曾凤英说:“好,你是军师,能掐会算,我别出城惹了不是。一鞭之仇记下,告诉城上将他赶走,再纠缠用乱箭将他撺蛤蟆!” 老道还说:者‘且慢…… “曾凤英抢过话头:“赶走他!”旗牌官赶紧出去了。苗从善知道曾夫人犯性不讲理,也不再深拦,起身欲跟将出去,曾凤英又喊上了:“老道,你给我回来!你不信我杨门无此孽根,还要去留他?告诉你,我可是磨盘山女寨主出身,来了劲儿六亲不认,你出去不如我出去,我干脆还是出城劈了这小子!" 苗老道笑笑,又坐那儿了。杨文广也说:“这小子怕是有诈!有没有这么个儿子,我们夫妻还不清楚?" 他虽是这么说,大家还是觉着蹊跷,连吴夫人心里也划魂儿。旗牌官上城,对下面喊道:“野小子,杨老将军和曾夫人都说了,没你这个儿子!你分明是冒认官亲!” “请我爹娘城头相见。”“杨老将军让你一鞭打得下不来地儿,怎上城楼见你?”“什么”“别装糊涂了!半路截粮,你给杨老将军当爷爷,又鞭打他的后背。这会儿还有脸来认爹,有这么对待你爹的吗?”“哎呀!” “快滚远点儿!再在城下磨蹭,我们可要开弓放箭了。曾夫人有令,要给你来个撺蛤蟆!” “我娘她---请我娘前来一见。”“曾夫人是女山大王出身,爆仗脾气,沾火就着,我们可不敢去找窝脖儿拐。你打了杨老将军,又出口不逊,她恨不得劈了你。就算你真是她的儿子,她也不会认你。快走吧,别自讨没趣了小将还欲搭言,城上弓箭手已纫扣填弦,哇哩哩,雕翎乱飞,他只好拨马后退,到在射程之外,又返马向着城楼,呆呆发愣。小将劫粮是要当见面礼,没曾想闹了这么大的阴差阳错,这后悔药可上哪儿买去!又一忽,爹娘都在气头儿上,一时半会儿弄不明白,得了,等他们消了气我再来。我这会儿去干点儿啥呢?哎,我奶奶被困迷羊谷,好了,我去救我奶奶,这可是立大功的好机会!救出我奶扔来,有她老人家作主,看我爹娘还认不认我!他打定主意,冲城上喊迫:“我走了!驮马和粮食给你们留下,别忘了赶进城去,走失了怪可惜的。”敢情他还挺会过日子。这就叫少不更事,一时冲动,想到哪儿干到哪儿,既不考虑有多大把握,也不计较后果。小将打马直奔迷羊谷。迷羊谷早被木石堵死,你去了也进不去,再说,饿虎山上有留守部队,人家也不容你到跟前儿呀。小将到在饿虎山下,天近卯时,也是现在六七点钟时分。折腾了一宿,他也不嫌累,催马踏镫通往迷羊谷的小径。正这时,忽听山头号炮连声,竖起旋旗,咕噜噜,一搂粗细的大树,横躺着滚下陡坡。这叫滚龙木,一根根用粗绳拽着,有敌骑出入,砍断绳索大木就顺陡坡儿往下滚,又粗又重还有加速度,多大的力,砸人砸马,准保成为肉饼。小将见巨木滚下,赶紧跳下马背,在马前丁宇步站稳,趁大木滚落之际,竖枪杆,斜着将枪头擂入木下,两臂一较劲,腱子肉努起老高,骨头节儿嘎巴直响,一声喝喊:“停!" 生生让他把飞滚的大树卡住。小将一咬牙,两臂暴涨,脸挣得通红,枪杆往上掀,又一声喝喊:“开!” 硬是将横木挑得变了方向,斜竖着滑向一边。山上一片惊呼。咕噜噜,第二根又下来了。小将照此处理,连挑四株滚龙木。挑第五根之时,嘎巴一声响亮,滚龙木被挑开,亮银枪精钢打造的枪杆,也断为两截.这小将青筋乱蹦,胸脯起伏,张口大喘气,心跳都过速了,枪杆不折,他也挑不动了。再挑,非吐血不可。小将喊声不好,没想到爹娘不认儿,奶奶救不成,活生生欢蹦乱跳的热血男儿,今日在饿虎山前化为一块肉饼。他两眼一闭,只等着送死。等了半天,没有动静,睁眼观瞧,山上再无滚龙木落下。噢,你们就这五根儿。我枪折了,你们也没辣气了。再多一根滚龙木,我命休矣!这是该着我命不当绝,也是祖宗的阴德,我本人的福分。想到这里,他腾身一个倒毛儿,珍珠倒卷帘,稳当当坐在马背之上,扔了半截枪杆儿,拍马就走。没出百步,咕咚咚,连人带马跌人陷马坑中。打盘山道上冲下一支人马。有人用挠勾将他搭出,抹肩头拢二背上了绑绳,推推搡搡,带到为首将领马前。听那将领夸道:“小将军,你好大的臂力!” 小将一听,咋这么个动静?拾头观看,马上将领竟然是个姑娘。在评书里出现的姑娘,大多数都漂亮,什么柳叶眉樱桃口,鼻如悬胆牙排碎玉,这姑娘也是这模样。头上八宝莲花盔,腥红接领带巧系蝴蝶双飞结,鬓戴大红美蓉花彩凤招凰金抹额包耳护项,胸前双飘狐狸尾脑后高插雄鸡翎,五色护背旗绛红水绿鹅黄藕荷雨过天青,身上冰片锁子连环甲,水绿真丝八殷拧就绊甲绳,当胸红扑扑粉嫩嫩碗大绒球,粉红征裙绘大叶绿牡丹,鱼蹋三叠倒挂,大红中衣儿脚一小蛮靴外罩天.惹色罗袍上绣百蝶穿花。坐下桃红马,得胜勾上挂着红绸缠杆人缨花枪,笑嘻嘻瞅着被缚之人,似喜笑似嘲笑似羞笑捉摸不透,她笑在睑上心里到底儿咂么着啥滋味儿。小将一看,没劲,没想到栽在这么个丫头片子手里。他将头一底,一言不发。马前闪个亲随女兵喝道:“听见没有,我们公主夸你呢!" “小爷不用丫头夸奖!” “哟嗬,你还挺横呢。别一口一个丫头,丫头怎么了?没有丫头谁配你们小伙?” 这都什么呀马上女将挥手让女兵退下,又问道:“报上你的姓名来了”“无名无姓”女将笑了:“被我拿住,嫌丢人是不是?丢人比死人好。你挑了五根滚龙木,寻思我没有第六根吗?山上滚龙木一百零八根呢。早知你是个无名无姓之辈,我不如再放一根滚龙木砸巴死你!' ' “谁是无名少姓之辈!你家小爷出身名门,我乃天波府杨家之后!" “你是杨怀玉?" “你就知道杨怀玉!我乃……,嗨! 既然被你拿住,多说无益。是死是活,你给小爷来个痛快!”“不报真名实姓,我无法让你痛快。”“我是杨家将,可我还没有认祖归宗呢”“原来你是冒牌货!”“货真价实的杨家小少爷!丫头,女兵们称你公主,你是做得主的人,你趁早儿把我杀了!”“我偏不杀你。”“你欲何为?" “我…… 我就是要问问你叫啥名字!”小将一想,这可真絮烦,得了,告诉她吧! “小爷我乃威镇西蒋少令公杨文广之子杨怀兴是也!" “杨怀兴?没听说过。”小将心说:别说你没听说过,连我爹我娘还都没听说过呢!“名也告诉你了,姓也告诉你了,你该给小爷个痛快了!" “咱们和和气气说话,你别一口一个小爷行不行?”“不行!”“你非让我杀你不可?" “你快些动手。不然,我可要骂了!”“好死不如赖活着。有些事情,咱们还可以商量。”“无可商量!” “我还没说啥事儿呢,你就封门儿?”“你有什么好事。 " “当然有好事。”“小爷我不听!” “你要听,这会儿我也不告诉你。我说,我一开口就追间出你姓氏名谁,你却不打听打听我是谁?光知道我是公主,也不追问一下我是哪国的公主了”“这些与我何干!”“你不问,我偏要告诉你!我是黑水国国王的二公主。记住了,我叫单玉玲。是我们黑水国人马守卫饿虎山,迷羊谷可归我们管。”“那又怎样?" “穆桂英不是困在里面吗,那是你什么人?" “是我的祖母。”“这不结了。放不放穆元帅,全看本公主高兴不高兴。”“你怎样才能高兴?" “头一宗,你别再自称小爷。”“这个容易。”“这第二宗……”“第二宗是什么?' ' “这……哎呀,我说杨怀兴,看外表你像是机灵鬼儿,透珑杯儿,其实你是个头号大傻帽儿!”“先别管我傻不傻,快说你第二个条件!" “这第二宗…… 我也要当杨家将!" “那怎么当?'' “我要配你为妻!” 第十三回 催军粮小云灵领令 叙往事侬赛花尽节 单玉铃没怎么着,杨怀兴听了个大红脸。他瞅瞅姑娘,小模样长得倒满漂亮。可是除了模样,谁知道你脾气秉性人品贞德怎么样啊?就算你样样都好,我还绑着呢,被绑着应亲,这是逼的,吓的,传出去我还活不活?还没跪爹娘,先就得跪搓板儿,这我不能干! 姑娘还非要口供不可:“你意下如何?倒是说话呀!”女兵们也跟着帮腔:“说话! " 小将撇嘴道:“挺大个丫头,啥都明白,就是不明白啥叫羞臊! 我娶媳妇儿,得爹娘点头,三媒六证,不像你似的,逮着一个就往上赖,不行!” 姑娘笑了;“你不说你是杨门之后,我能给你这么大的便宜吗?" “便宜没好货!”“你说什么?" “你不是好货!” 姑娘立刻变脸:“杨怀兴,你也太不识拾举了!我说的事情,应不应在你,你不该出口不逊,辱骂你家姑娘!你当我真的不敢杀你?”“要杀就杀,我又没有求你饶命!”“你还是这么硬了”“小爷跟谁也没软过!”“好,我让你一硬到底,到那边儿见了阎老五你也别软!" “贱丫头,我懒得再理你。你杀了我,我佩服你;你再说三道四,我可真要破口大骂了!”姑娘一声冷笑:“我本不想杀你,还要帮你救出穆元帅,立一殊功。谁知你不识好歹,愣拿恩人当仇人,先骂我不是好货,又称我贱丫头,你家姑娘泥人也有土性,只好成全你一死!” 回头吩咐:“来呀,立即斩首,砍下脑袋给我留着当球踢,尸首抛下崖底喂山猫儿! " 马上一鞭,她粉脸气个青,噘着小嘴儿走了。杨怀兴死了没有?死不了。这门亲事成没成?成了。有道是“女求男,在眼前,男求女,三千里”,这门亲事非成不可。这小将不干,说书的硬作主,也非让他答应下来不可。不过,这会腾不开工夫交待详情细节。连这小将究竟是不是杨家苗裔,为何杨文广、曾凤英都否认有这么个儿子,咱还没说出个子午酉卯来。这不是故意吊读者胃口,实在是热闹情节太多,咱们得排个轻重缓急。这会儿,先将这档子事儿撂一撂,再来一个“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再说狄难抚,回到营中,想起答应杨怀玉为迷羊谷宋军送粮之事,杨怀玉坠崖生死未卜,我决不能再失信于他!可是,这事儿他作不了主,监军元挞拉肯定不会答应。也是天助他成功,元挞拉要回兴庆府。一路上,他看狄难抚主意正,有职就要权,不是听凭摆弄的主儿,特别是断梁山密谈,回来只说杨怀玉坠崖,是真是假也很难分清,问他与杨怀玉可谈些什么,他还承认谈了许多事情,可就是不说,问来问去,问当一句“与军务无干”来。别让他回过味儿来,再跑老杨家那头儿去,凭他的宝马双枪,又有杨五郎自幼抚养的渊源,若真地反夏归宋,还愣没人儿对付得了他,我岂不偷鸡不着,倒蚀一把米?是我捧弄皇帝派他为帅,若出了这么大的漏子,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唉。不行,我得回京里去把双阳公主搬来,请她视察前敌,亲自来报狄家之仇,老太太戎马出身,不打休这个。有奶奶在这儿,孙子反夏,我就没责任了。这位老皇姑一条道儿跑到黑,恨老杨家恨得眼睛发蓝,有她牵着狄难抚,狄难抚也只好保西夏跟大宋为仇作对到底。他当然不能跟狄难抚说出心里的打算,推说刚接到兴庆府急诏,召他回京商议机要,不出五日定回前敌。他刚走,饿虎山单云龙派儿子单云灵来催军粮。黑水国军队封锁迷羊谷,是二路大军行进中遇敌情的应变决定,大军扎下就忙于战斗,根本顾不上向中军分领粮草辍重。一晃儿三夭,军中粮草消耗得差不多了,才派单云灵来找粮台催粮要草。狄难抚高兴,真是想啥来啥,处处有人创造便利条件。他立即批给粮草,并写下命令,让单云龙掘开一个小通道,送一百石军粮人迷羊谷。理由是留活口,以牵制庆州宋军,如果把谷中宋军尽皆饿死,庆州人马反而没了顾忌。并要单云龙加强戒备,清理通道时,谷外要布署弧弓劲弩,绊马索陷马坑铁羡葵封锁壕,严防宋军趁机冲出谷外,送粮入谷后立即再行堵死。尽云灵押解粮草回山,派书记官交割,他没去帅帐,先到后山根下寝帐看望母亲。单云灵之母侬赛花,是原来南天国国王侬智高之女,刀马娴熟,也是一员女将。此刻,侬赛花正在帐内闷坐,帐中绝无胭粉气息,条儿上香炉赓香正燃,桌上文房四宝成探的书籍,东墙悬挂睡狮图,怪石孤树旁一雄狮眉垂目合,面似迷惘沉沉酣睡,也像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大鸟一般,它是不醒则已一醒就要有非常之举。这是侬赛花亲笔所画。云灵拜见母亲,和母亲讲了去中军催讨粮草之事,并讲了狄元帅有令给宋军开谷送粮。依赛花听了,盯视云灵,半晌无言。把单云灵盯愣了,我娘这是怎么了?这两天就常发茶发呆长吁短叹,好像有满腹心事。他问道:“娘,你呆视孩儿,莫非有何言讲?" 侬赛花醒过神儿来,淡淡一笑,言道:“狄无帅之令,不过一纸虚文,你父不会遵从。”云灵一愣:“不遵军令,有违十七律五十四斩,我爹他不要命了!”“内中自有道理。四国联军当中,元挞拉最看重你父,将他视为心腹。元挞拉早有明令,一定严守谷口,防止有人救援谷中宋军,三月之后,谷中人吃马,人相食,怕也吃尽,那时开谷收尸,如有穆桂英在内,西疆战事已有七成胜算。他是怕穆桂英虎威,不然早命你爹入谷赶尽杀绝了。”“那为何元少帅、监军二令不符? " “为什么前后二令不一,为娘就猜测不透了。但你父定遵监军之令,不会理睬元帅之令。”“狄元帅虽年轻却很有主见,谋算老到,赏罚分明,言出令随,说一不二,我父如犯元帅虎威,怕他不会饶过。”“这你又不簿了。元帅是毛头小伙子,元挞拉看中了他宝马宝枪有儿合勇战,才一力保举,是借着狄、杨二家早年间的仇口,利用他对付杨家将的。实权都在监军手里。元挞拉对你父早有交待,元帅一人之令,如无监军共同签署花押,视为无效。”“父亲有所依托,不致获罪就好。”“谷内无粮,宋军就难以存活。”“娘亲为何替宋军多虑?” “这里边不是有穆元帅吗。”“那又怎样了?”“她是我的恩人!” “啊?! ” 云灵瞪大了眼晴,心中好生奇怪,娘是南天国公主,穆桂英身在中原,她二人怎么沾边儿挂拐有这么深的关系,这事儿从未听娘提起过呀。怪不得娘这两天心事重重,原来全为谷中困住了穆桂英! “穆桂英对娘亲有何恩德?”“她是娘和你爹的大媒。”“什么,我爹是黑水国太子,穆桂英她怎会―”“你爹不是黑水国太子!” “你― " “你爹不是单云龙!”“娘,娘你糊涂了!" “为娘并未糊涂,是你始终被我蒙在鼓里,如今时机已到,也该让你知情了!" 云灵一时不知所措,脑袋“嗡”地一下子,险些昏倒。这个刺激太大了。怎么,我活了二十岁,连自个儿亲爹是谁都不知道,连自己姓啥都闹不清。娘啊,你瞒得我好苦,侬赛花瞅云灵真正着急上火,忙劝慰道:在云灵莫急,你且看着帐外有否杂闲人等,回来将帐门关好,听为娘对你言讲。”单云灵绕大帐转了一圈儿,不见有人窥探,他回来将帐门关好,三道门栓全插上了,还用绣墩堵门儿顶住。只见他两眼发直一眨不眨地瞅着侬赛花,这回该他茶嗬嗬盯人了。侬赛花指着墙上的睡狮图说:“云灵,这立轴是为娘为你所画。画中的睡狮那就是你呀。”“我望娘亲直言告诉孩儿详情!” “睡狮一觉二十年,如今也该觉醒发威毛竖尾称雄山林了!今日为娘告诉你详情,这就是你更换真名实姓,报效园家认祖归宗之时!” 侬赛花说了哭,哭了说,太絮烦,还是让说书的挑简要处说吧。当年里呼延家与杨家合兵征南,穆桂英挂帅,云灵之父呼延兆是帐下骁将。故赛花和呼延兆也是刀马姻缘,厮打中结成的相识,依赛花三放呼延兆,呼延兆才心服口服,拜倒石榴裙下。怎奈侬赛花之父侬智高与宋为仇到底坚不允婚,侬赛花献南定关归大宋,由穆桂英为媒,明媒正娶成就了这段婚姻。呼延兆跃马枪盖天山,以身殉国,侬赛花哭了个死去活来,誓以身殉,被大家横拦竖挡,晓以大义,她才未寻短见。征南获胜,取了侬智高的降书顺表,鞭敲金镫响,大军凯旋。依赛花想到归宋后南北相隔,怕与老娘再无相见之日.她回京探母。不想被其父侬智高强留后宫,拘禁看押,不令北归。也不承认她有夫,仍视为待字闺中的公主,当然更不能让她守孀尽节。偏这时黑水国千里求亲,单云龙亲持聘礼远来南天国迎娶,他早听说侬赛花貌美,且又文武双全,一见之下更是神魂颠倒。当时赛花已然显怀,她不肯扎束故露行藏,雇得单云龙不嫌,甘心情愿媳妇过门他当爹。老母孱弱,父王侬智高又刚愎自用,不听他人一语,亲事定下,即刻迎归黑水国。侬赛花不欲使老母伤心,怀揣利刃想在路上自尽,为呼延家全名节,决不肯做再醮之妇。车出南天国,侬赛花掏出匕首,垂泪向南拱手算是别过老娘,又自语道:“将军啊将军.为妻决不负你,岂肯又嫁他人玷辱夫门,为妻这就随你于地下,你我今日又得团圆了!” 将要刎颈,腹中胎儿一动。侬赛花顿改前志,扔下匕首,嚎陶大哭。她想到腹中物是呼延兆一点骨血,呼延兆埋骨南疆已成千秋烈鬼,我不能断他香烟,那又何颜相见于地下!我要忍辱负重苟且求活,生下此呱呱幼婴,并且要扶孤成立,让他回转汴梁认祖归宗,这才对得起我们夫妻一场!生下婴儿,侬赛花遵呼延兆生前所嘱,取一名云灵。单云龙不干,爷儿俩都犯云字,我不是他爹,成他大哥了。侬赛花执意不改,单云龙也没办法,根本不是我的种儿,管我叫爹就是我的便宜,名字爱叫啥就叫啥吧! 单云灵自幼聪颖,臂力过人,单云龙对他作常喜爱,待如亲子。五岁上,就请教习传授武艺,云灵到十儿岁土,早已马下步下堪称晓勇,掌中一对擂鼓瓮金锤万夫不挡。侬赛花早想告他实情,想到他年纪尚幼,怕一时把握不住,反而惹事。加之嫁与单云龙虽非本愿,但过错全在老爹爹,与单云龙无涉。到黑水国后,单云龙对她恩爱有加,百倍尊重,侬赛花决心不为单云龙生儿育女,一早有志待得机会一雪双鞍之耻,单云龙也不忍催逼随其夙志。这倒弄得侬赛花下不了狠心,所以延宕至今。西夏结成四国联军侵宋,穆桂英大军移师征西,呼延家子弟有许多人皆在军前效力,侬赛花认为机缘已到,再不告知云灵真情实话,既对不住死去的丈夫,也对不住眼前的儿子。今日.云灵领令谷中送粮,侬赛花断定单云龙决不会遵令而行,才对云灵讲了这段往事。娘儿俩哭成了一对泪人。侬赛花说:“云灵,你呼延家代代英才辈比。先祖呼延丕显军前施巧计调潘洪,日得双王双俸,你堂叔呼延庆报家仇闹东京那也是轰轰烈烈。你在归宗前如能救下穆元帅,既为为娘报了私恩,也立一大功,示人以呼延家风。”“孩儿如何救得穆元帅?” “持元帅亲书军令,名正言顺,与单云龙力争,要他依令行事,开谷之日,你再相机调亲兵混杂其间,助穆元帅铁骑出谷," “单云龙行事专断,又有元挞拉密令,不会听信孩儿之言。”“那就要你…… 单云龙待你不薄,抚养之恩终身难报。但国事家事,自应分明,私恩再大为小,应以大义为重,公私难以兼顾。如他拒令不遵,坚不开谷,你也只好以军令为号召,相应夺权。”“夺……,孩儿难以办到。” “睡狮开日,睥睨万夫,睡狮奋起,势扫环宇!以你之机智和力量,抓住时机,你就把那单云龙…… ““啊!这……”“为国事难计私恩,万不得已也只好如此。”侬赛花又用痛泪:"为娘我当日不能尽节,至有白璧之玷,难见你父于地下。今日又要对不起那单云龙。为娘实在罪孽深重呀!”云灵也哭道:“娘啊,我明自,您这全是为了孩儿,才这么含辛茹苦,饱受折磨!”“你认祖归宗,复了本姓,这是为娘此生最后一大心愿了!”“娘,我认祖归宗,也一定要你同行!你要随孩儿去东京享儿天清福,孩儿决不让您留在这里再受熬煎。”“娘也想见见宋营中的故人,特别想见见穆元帅。”她拔下头上金钗。这钗长约六寸,精钢包金,双管合股,前有尖刺,既是饰品,又是防身利物。她持钗在手,言道;“这是当年我与你父定亲之时,穆元帅亲自从她头上拔下,插在为娘头上的礼物,为娘戴了二十多年,睹物思人,真想她呀!" “孩儿定能救出穆元帅,娘亲放心。”“孩儿见到穆元帅,代为娘致意吧。”“娘” “孩儿,你已长大成人,睡狮成雄狮,风云际会,自有腾飞之日。大丈夫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为娘望你火器早成,先国事而后私情,切记切记! " “孩儿记下了!" “为娘也不是对那单云龙负情。为形势所通,失身丧节,但为娘心属你父一人,又岂肯再移情于他?他虽待我一厢情好,细想来也是逼我失志之人,为娘对他无情无怨。这都是老天弄人,怪不得哪个。如今你一认祖归宗,与他顿成敌国,你们的恩恩怨怨,也只有以国家民族为取舍了。”“孩儿全记下了!”“好,记住就好。云儿,你去取下墙上卷轴,待为娘给睡狮开眼,让睡狮睁开睡眼,看清前途,一跃冲天,勇往直前!" “是。”云灵去摘墙上而幅,听侬赛花叫道:“云儿,咱们来世再见了!" 云灵猛然回首,见那金钗已插入侬赛花梗嗓咽喉。 第十四回 大帐内绳锤磕宝剑 帅案前扒靴动非刑 云灵见母亲金钗刎颈,急步跑回抱住娘亲,哭叫道:“娘,你怎忍心撒手一走,抛下苦命的孩儿不管呀!" 侬赛花面色惨白,双唇颤抖,颈下流血不止,断续言道:“你长大了。国事当前,义无反顾,为娘再苟活于世,势必要成为你的拖累。前情尽知,快去救穆元帅,大要再管为娘了!" “娘,孩儿决不离开娘亲! " “你认祖归宗,时机己到,娘再不死,有辱夫门,忍辱之志难明,反成无耻之人。我也该身归那世,告知你爹他身后有嗣,香烟得续,让他欢喜。我们也该团圆!” “你抛下孩儿,孩儿不依!" “我苟活下去,自取其辱,也陷你于两难之地。茹苦多年,今日始得昭告世人,侬赛花一片深心,青天可鉴!今日之死,促你心决意坚,随我明心夙愿。睡狮张眼,为娘放心,你有要务,耽搁不得,为娘也该走了。”猛然拔下颈上金钗,推在云灵之手;“金钗为凭,请穆元帅…… 帮你…… 认祖,… 归… … 宗! '' 二目渐合,脉息已断,解脱苦派,跨鹤西行,贞烈多荣,红颜薄命,撤手人寰,会系人于地下去了! 烈妇苦心抚孤子,忍辱含垢图报夫。功成尽节归去也!碧血顿化梅千之!云灵哭了个死去活来,然后,擦净娘亲尸身血迹,放置榻上,又跪拜下去,哭道:“娘亲,待孩儿办完大事,再来设灵堂祭奠娘亲!找来贴身侍女,其实他大哭大叫,侍女亲兵早在帐外,只是不敢迸来,云灵命他们守护大帐,不许泄露消息,说是他亲身去向爹爹票告下情。下人们见此巨变,早惊得日瞪日呆,哪敢违命?云灵乘马上山,进帅帐拜见.单云龙:“启察爹爹,孩儿催粮回转,粮草己交割,特来复命。”单云龙一看云灵脸色酸青,双目红肿,惊问道:“云灵,你…… “云灵心说不好,我的面色一定不同平日,让单云龙看出破绽来了。单云龙心思填密,生性多疑,如我露了马脚,今日之事难成,我得善自掩盖。当下言道:“拨来粮草与元帅批单不符,孩儿又二次返**涉,一路奔波鞍马劳顿,饥渴少眠,因而面带病容倦态。”“哦…… 竟然劳顿如此?快些摆酒,我儿饱餐后即在为父帐中歇息,如此模样莫间后帐,你娘见了,定然心疼。”一听这话,云灵心里滴血,张忍涌上痛泪,我娘心疼,她已不在人世了!“启察爹爹,狄元帅有令。”“呈上来。”云灵递过狄难抚亲书军令,单云龙看过而露疑容,又仔细看了一遍,思想了好久,放下军令,言道:“这军令遵不得。”云灵一听,果然是打我娘的话儿来了,我得装愣征。“爹爹,不遵军令如何使得?" “狄元帅究属年幼,好为惊人之举,开谷送粮,何异养虎遗患。”“狄元帅令中言道,谷中宋军苟延残喘,可牵制庆州令其有所顾忌,此举依孩儿看来,似不为无理。”“纯然无理。狄元帅嘴上无毛,异想天开,岂不知一个穆桂英可抵千军万马,死了穆桂英,宋军无主,不战自败。我既陷虎,又怎一肯轻易放生。”“不是放她出谷,仅容她多活几日而已。”“早死早好,一日多容不得!”即使爹爹所言有理,有违军令,情同造反,爹爹不怕获罪吗?" 单云龙冷笑道:“监军早知狄元帅成事不足,黄口小儿,焉有深谋,自作聪明,势必坏事,故而密谕为父,许我在军中便宜行事,令不可行,可以抗令。”“狄元帅是皇亲。”“元挞拉跟皇上更近便一些。” “狄元帅才是三军之主!" “在咱们这儿,监军管着元帅,元挞拉才是真正的一军之主。”“狄元帅刚执帅柄,急于树威,言出法随,说一不二,孩儿劝爹爹莫抨虎须。”“为父有恃无恐。” “只怕事后,元挞拉冰山难倚,不认前言,爹爹百口莫辩,成为替罪之羊。”“哼,狄家孺子,其奈我何! " “望爹爹听孩儿一言,依令行事。”“你,嗨,军中之事,你不明之处甚多,为父自有明断,不须你来多嘴!" 云灵一看,单云龙已把话说绝,他是不会听令开谷的了,那我也别说废诺了,干脆乘你不备先下手为强。这都是你不进盐酱,逼我翻脸,可别怪我负情。他拾起案上将令,飞步欺身,宝剑早已,离匣,卿!一道寒光,搁单云龙脖子上了。单云龙万没想到云灵会有这一手儿,张大嘴半晌说不出话来。云灵言道:“请爹爹依军令行事!” “云灵,你,你这是― " “孩儿不欲爹爹违令受死,只好以武力相谏,一点愚心,唯天可表! " 单云龙左脖根儿贴着剑锋,用手护着右脖根儿,怕再来一人儿把这边也架上像伙,越捉摸越不对劲儿,爷儿俩意见相左,争个脸红脖子粗有之,没听说谁家儿子往老子脖子上触溜这种冰凉棒硬的家伙,这内中定有蹊跷。“你要为父怎样?" “请爹爹下令开谷送粮。,“好,待我集将发令。”“不行。请爹爹赏令箭,待孩儿持元帅军令自去调兵行事。”“那,我????”“孩儿斗胆,先将爹爹稍加捆绑,然后唤来亲兵,送爹爹去后帐将养。”单云龙明白了,他是要将我软禁起来,然后假惜名义,自去行事。这是要夺权啊!“单云灵― " 我不是单云灵飞”“你― " “我乃呼延云灵是也!" “啊! " 单云龙一听,他全知道了。不用向,准是侬赛花刘他说了详情。“云灵,你娘不该如此里”“我娘????,我娘她已金钗刺颈身死多时了里”“什么!" 单云龙转身往外跑,让云灵扯脖领子又把他拎回来了。“你先发令箭。然后我找来我的亲兵,送你去后帐。”单云龙眼中落泪,说道,“云灵,我待你母子不薄,你不能反目成仇。”“正为念您抚养之恩,我才一再相劝,请您依元帅将令行事。”“执不执行狄元帅将令,这又与你何干?'' “实话告诉你:我要借狄兄帅之令,趁开谷之机救出穆元帅,投奔大宋认祖归宗! " “你要背叛!" 我本宋人,何言背叛二字了追嫁之责在我外公,强娶之过实在于你身上。你待我母子确实不薄,所以我娘叫我记住抚育之恩,她也不怨恨你。无情无怨,这是她临终时对我说的。”单云龙一听,这真叫强扭的瓜不甜,二十年来,她对我有怨无情,因我感化,才捞了个无情无怨。一头热单相思倒好,硬逼到手,徒惹怨恨终无好结果。云灵又道:“既已言明,你我已成敌手,只好抛开私恩,以大义为重,这叫忠孝不能两全!”单云龙冷笑道:“云灵,现在我已知晓你的居心用意,这令箭断不能给你,有狄元帅军令,无我令箭,你也调不动黑水国人马。你以国事为重,我也以国事为重。你把我杀了吧!" “我…… 时至今日,我仍尊你为养父。”“从前恩怨,一笔勾销!各为其国,各为其主,你就动手吧!" 云灵还真下不去手。正这时,门外一片喧嚷。云灵入帐前,已布置亲兵守住寨门。父子相见,单云龙手下官兵全无戒备,帅帐院内悄无一人。这会儿,有部将察事,云灵亲兵不淮入帐,双方发生争吵。云灵闻声一愣,扭脸张望帐门,单云龙趁机一矮身,避开剑锋,右脚勾起坐墩砸向云灵。云灵闪身躲开,单云龙已蹿至墙前,摘下他的一对青铜链子锤,双手抖开,链子哗喂喂直响,左右开弓,对云灵招招下狠手,他想冲出门去。云灵兵刃不应手,他的一对擂鼓瓮金锤不在手边,那玩艺一对二百来斤怎么往身上挂呀?他横手中剑堵住帐门,单云龙抖链子锤在帐内碍手碍脚,有些耍多不开,但已将云灵遥得再难后退。云灵比划深侮不听娘亲之言,当断不断,如当付一剑将单云龙刺死,哪有这些麻烦了可是,后毁药又上哪买去?云灵横下一条心来,一死相拚,决不放单云龙出帐。好在此刻亲兵已将二部将上绑,推入院内,紧闭辕门,不然事情就更大了。云灵边打边喊:“养父,你不要逼我下狠手!" 单云龙咬牙切齿:“狼崽子,你不下狠手我可下狠手,不砸死你,我难出这口恶气!" 两人插招换式,转跟五十余个照面,云灵经母亡巨变,心力交瘁,渐渐不支,单云龙见有转机,更加奋勇。云灵仙人指路剑刺单云龙左肩,单云龙一侧身,右手锤海底捞月往上撩,当啷啷一声响,磕飞云灵手中宝刽,左手锤茶花盖顶,呜!当头砸下。云灵一猫滚,蹭!蹿入帅案之下,单云龙可就到了门边儿上。他正想呼喊侍卫.打旗杆吊斗上钻出个人来,一斜身,宿鸟投林,大头戟下就下来了,到在半空,啪,一扭腰,鹞子翻身双足落地,那真是轻如猿猴恰似狸猫,就跟那二两棉花团相仿,只见他又一个猫蹿儿,黑狗钻档,嘈,愣将肩膀拱入单云龙两条大腿之下,猛一长身:“你给我趴下!" 生生把单云龙给拱起多高,抓他两条腿用力一甩,悠!就跟摔蛤蟆似的,把单云龙拐到地当间儿,脸朝下闹了个鼻青脸肿,那鼻子不光发青,连尖儿都擦平了! 单云龙光哎哟爬不起来,此人到在近前,脚踩后腰眼。“别动!" 铁片刀搁他右脖根儿上了。单云龙躲过左脖根儿的剑锋,如今右脖根儿又加刀锋,他的脖子要裂缝儿,这是确定无疑的了。来的是哪位?小挫子曾杰。杨怀玉断梁山坠崖,趁探寻通道之机,曾杰跑出宋营。他看宋营接二连三地失利,心里窝火,不行,我得单独行动。要知心腹事,须听背后言,我上饿虎山敌营转游一圈,打听打听迷羊谷究竟有没有他路可入。这位来无影去无踪,在黑水国大营里绕处乱转,只有东西峰两位公主的插花帐他没去。昨晚儿俄了,趁厨房给单云龙准备全羊席,还让他给偷去一条羊腿。帅帐内云灵剑逼单云龙遵从军令,正赶上他转到这儿,让他听了个满耳。门外大乱之际。他蹿上刁斗想看看动静,外边没有里边险,单云龙好玄没跑出来,他才拱倒单云龙,小铁片儿刀搁上他的脖梗子。云灵拾起宝剑,向曾杰一抱腕:“多谢相救之恩。”挫子一摆手:“别来虚的。方才我在帐外听了个囫囵半片,你是呼延家中哪辈儿上的?” “小可呼延云灵,先父封定疆侯,子不言父―― " 小处子说:“不言就不言吧,闹了半天你是呼延兆的儿子。”“恩公认识先父?" “同营吃粮,一锅里搅马勺,我们俩还真有点儿交情。论起来,你是侄儿小子。我说侄儿小子,这个老小子怎么处理?'' “向他讨要令箭!" “老小子,快把令箭交出来,有你的好处。”单云龙也豁出去了:“要命拿去,要令箭没有!" 小矬子乐了:“在你矮爷爷面前,你还敢这么豪横?告诉你,老小于,不交令箭,爷爷可要给你来个吊打非刑!”“哼,本太子忠于盟约,效力西夏,不会给宋营做事!" “好,你不怕我动刑?'' “不怕!" “你知道我给你用什么刑法吗?一不打二不骂,我给你脱鞋扒抹子,拿我滚铁片儿刀如剥你的脚心,你受得了吗?”“我???? 受不了!" 光听他一说,单云龙就吓哆嗦了,他一身痒痒肉,刀片刮脚心,笑也笑死,痒也痒死。这是货真价实的非刑。小锉子,你可有点缺德冒烟,简直都损透了!曾杰说:“知趣就好! 快说,令箭不放在帅案之上,让你给藏哪个耗子窟窿里了!" “这…… ““交不交,不交我可动刑了”右脚在单云龙后腰上,一攒劲儿,他回头叫云灵:“来,先把战靴给他扒了!" 云灵还真听话,过来就要动手。单云龙直躲,忙喊道:“我说,我说,令箭在暗室而榻上枕头底下放着呢! "帅帐是个套间儿 ,里边是休息室。云灵进去掐出十多根令箭来。他向曾杰道:“令箭已得,可以调兵破谷解救穆元帅了。”“这小子留着惹祸,宰了算了! " “望叔父给小侄一点报答抚养之恩的机会,放过他为是。”“放了他,不跟着裹乱吗了”“将他软禁在后帐之内,待救出穆将军,再行处置。”“那行,就这么办了。”让单云龙起来,解他的丝绦拢二臂将他捆好,外边披上大擎,让人看不出捆绑痕迹,又将一条绢帕全塞入他的口中。锉子有的是好主意。“侄儿小子,告诉你的亲兵,一边一个搀着他,袖子里两把匕首对准他左右两肋,他改半路上滋屁儿,两把刀一块儿往里捅!" 单云龙听了,哪里还敢乱说乱动兮正这时,辕门外又有喧闹之声,侍卫见辕门关闭,过来查问,又和云灵的亲兵对峙。曾杰说:“不好,又有麻烦来了!” 第十五回 落马涧玉麟麟性灵救主 篱笆院杨怀兴清早出山 呼延云灵一瞅小锉子:“咋办?" 小挫子一撇嘴:“开门!几个侍卫郡对付不了,还见什么大阵仗!”门打开,二十侍卫忽拉拉拥入院内,见单云龙在帅案前坐着,左右有云灵亲兵伏侍,云灵持令箭站在门前,喝道:“我与父帅商讨军机,你等喧嚣干扰,真乃胆大妄为! " 侍卫头目不怕云灵豪横,伸着脖子向帐里观瞧,见单云龙面沉似水,一言不发,只向他们摆摆手。这觉明白了,太子生咱们的气了,干扰商议军情,扫了人家的兴,太子不稀搭理咱们了。也是的,人家父子密谈,用咱们瞎操个什么心!他也向侍卫们发火。“在这瞎嚷的都是谁,要不要命了!懂不懂军律,晓譬军门,那叫轻军,是斩罪!太子一生气,都宰了你们!当然了,也得宰了我。走,走生一边凉凉快快看蚂蚁倒爬树去。”云灵道:“不必远离,父帅身体不适,要去后帐休息。尔等守护帐外,传鼓聚将,我有军务处置。”十名亲兵,把单云龙押后山根儿去了,他果然顺顺当当。左右肋下两把尖刀,他也不收不顺当。黑水国众将领集齐,云灵向大家介绍小锉子:“这位将军是狄元帅差来的密使搭拉苏。”众人拱手见礼,小处子直说:“别磕头,别磕头!”哪有那么不开眼给他磕头的呀!他瞅瞅云灵,心说:侄儿小子,你真会取名儿,我叫什么搭拉苏,还不如叫核桃酥呢。云灵宣读了元帅的军令,又让大家看了关防和私章,这本来就是真的,众将如何不信?云灵还直解释:“狄元帅有非常之谋,留谷中宋军牵制敌人以求全胜,比饿死他们更胜一筹! " 众将虽没看出来胜一筹逊一筹,但是都懂得按军令从事。当下,调集三百轴重兵,全是棒小伙子,抡锹使镐动撬扛,清理出一条入谷通路,谷外防务,早有准备,云灵都换了他的亲信充任指挥。路开通了,小矬子说:“你在外面指挥,我进去知会穆元帅。” 云灵说:“我也进去。”“别介,万一外面有谁醒了攒儿,再封上谷口,掐脖儿把咱们都憋里边儿怎么办?你在外面策应才是。”云灵点头。小矬子跃入谷中,粮驮子也缕缕行行往里运粮,他们只把粮食卸在入谷不远之处,并不深入。入谷后,是下坡路,沿途夏军亡骑已经腐臭,路旁有堆堆灰烬累累马骨,果如所料,没粮食,他们没少吃烤马肉,就差点儿烧酒了。渐行渐宽,约行三五里路,前面是一深潭,临水深崖立陡,这是口袋底儿。果然无路可走。小挫子光顾看路了,这会儿才想起来,我干啥来了?找寻宋军,救穆元帅出谷。可是,他们在哪儿呀?一千铁骑连同穆元帅踪影皆无。小矬子下意识地往上看,三面高崖壁立,别说人,就是猴子也很难爬得上去,出出人入全得经过口袋嘴儿。可是口袋嘴今儿才打开呀!怎么回事儿?他们都长翅膀儿打从上边儿飞出去了?曾杰百思不解,只好拨马回来。和云灵这么一学说,云灵也不信.他带上几个地理谙熟的当地向导进去,转了一圈儿带着满脸疑云回来,照样没见宋军一人一马。两人儿一合计,看样子穆元帅率军离谷了,怎么出去的,不知道,反正他们是出去了。狼叨虎咬,没这么干净的,谷中一丝痕迹没有,可见他们没在谷中遇到凶险。咱们怎么办?小矬子问.“黑水国军队有多少?'' “精兵一万。”“能不能把他们带走?'' “带不走。黑水军卒只遵国王号令,在军前就只听太子单云龙的。他们宁死不降! '' “那就胁迫单云龙投降!'' “也不行。黑水国忠于西夏,出师前,国王单天雄将他的正妃,也就是单云龙他娘,送兴庆府当人质去了。单云龙最孝,宁死也不会让他娘在西夏遭杀身之祸。”“那咋办?这么些军队不解决了,早晚是个事儿。可咱们只有两人儿,杀又杀不光,带又带不走,都把他们赶谷里去,咱们俩人儿连口都封不上。”云灵说:“我这一百多亲信如我手足,时刻相随,其余人的主意,就不用打了。要走,咱还得快走。单云龙有两个妹妹,一个叫单玉珠,一个叫单玉玲,都有几合勇战,让她们碰上可是个麻烦。”“那咱们就回庆州吧。”云灵忽想到母亲的尸体,说到:“慢! 我得将我娘带走! "“你娘不是???” “我娘已为呼延家之人,不能埋在这里。”“那也得征西凯旋之后才能移葬东京。”“我要带我娘去庆州,不能让她留在单云龙这里户两人去到后帐,允许单云龙到侬赛花寝帐向遗体告了别,单云龙真重感情,哭了个惊天动地,坚持留下侬赛花尸体。云灵说:“我已认祖归宗,我母又为此尽节而死,死后自为呼延家之人,留在这里名不正言不顺,成何体统?" 坚持要带母亲遗体去庆州。他还给单云龙磕了仁头,算是谢过抚养之恩。矬子说。“我们还得委屈你。亲兵要跟云灵走,只好把你绑床榻上,嘴还得塞满。顶多用不了一个时辰,送茶送饭的下人自会发现你。”单云龙说:“不绑,我也会放你们离去。绑上,当然你们更放心些。”矬子说;“那你就让我们放心吧!” 当下,绑了单云龙,又用锦被包住依赛花遗体,驮在马匹之上,带上一百余名亲信官兵,小矬子和呼延云灵赶奔庆州。庆州城里正庆功,穆元帅马踏连营,一把火烧退十万夏军,解了庆州之围。咱还得从杨怀玉坠崖说起。杨怀玉死了吧?有说书的保佑,他能死得了吗?死了“书胆”,全书塌腰断了脊梁,故事还怎么往下发展?这会儿,咱们由杨怀玉牵连上杨怀兴的身世,还有孟九环的下落,全都交待明白了。省得读者恨说书的故弄玄虚吊胃口,不给书听。杨怀玉坠下深崖,半空里人马相离,让横生杂树搪了一下挡了一下又碰了一下,砸下来不老少树叶树枝树权巴,这可借了大劲儿了,把杨怀玉由上而下那股劲儿给缓解了不少,用现代一点的话说,是减少了加速度降低了势能,虽然挂破了衣服划伤了皮肉,但摔伤却轻了好几倍,若不然,直拍拍落入涧底水中,震撼心肝五脏,他非死不可,就是这样,也摔昏了,知觉全无,顺水向下游冲去。 战马是四条腿儿皮厚毛长的畜生,落入水中没咋的,它划动四肢不离主人左右,马是龙种,人常说龙马精神,它的水性大,灵性更大,何况玉麟麟又是神品,它真通人性,潜入水中在杨怀玉肚皮下面左拱右拱,愣把一个没有知觉的人驮在背上。这马在中流顺水而下。也不知漂出多远去,遇上个小樵夫。樵夫十七八岁年纪,砍了好大一捆山柴顺山坡往下骨碌,小樵夫抱着脑袋在柴捆后面跟着一块儿滚,也不怕伤着,这是连干活带玩儿。到在山下,小樵夫发现前面水中有匹马,背上违驮着人儿。“曳,你比我会玩儿,把马弄水里去往下冲,骑马都不正经,横着趴马鞍子上,这叫啥姿势呀!我跟你比比,是你的马快还是我人快互他三下五除二扒了衣服往柴捆上一扔,一个野马分鬃跃入水中,张二臂分水,那叫自由式,如开弓之箭,唰唰唰,追赶上去。追到跟前儿,他喊道:“喂,马鞍上趴着那位,你可真会享福呀!”人家不搭茬儿。小樵夫急了:“你怎么不理人?瞧不起我?哼,你若真有两下子,跳下马来咱俩照最照最,眺水里比一比,游一里地,我能拉下你二里!”那怎么拉呀!别说怀玉昏过去了,满清醒也不能比。他是旱鸭子,见水就发晕。小樵夫这会儿才发现,马上之人神智不清,而且身上带伤。他贴近玉麒麟,去抓缓绳,玉麒麟嘶嘶暴叫,向他提出警告,那意思是说,你别碰我,小心我踢你!小樵夫对马说开人话了:“马儿,马儿,你是好样的,宝马救主!我没坏心眼儿,是想救你们上岸,你别生气瞪眼,这可有点儿马咬吕洞宾,不识我这大真人!'' 战马还真听懂了,低下头去拿嘴拱他脑袋,要行西洋接吻字! 。小孩儿一长身,打水里露出半截儿来,这叫踩水,是上乘功儿。他牵马前行,到在缓坡,牵马上岸,柴捆不捡,衣裳也不要了,穿过树林儿,有一孤零零篱笆院落,五间草屋倒也规整,听小孩儿喊道:“爹呀,快出来,我救了一个人!”打屋里出来个老者,六十多岁年纪,白小褂青中衣,外而老紫色葛布长袍,脚下云履,头上福寿巾,三络长髯,精神矍练。他见儿子大光身儿只一个小裤头,拉着马,马上一个武将打扮的昏迷之人。老者赶忙过去,抱起马背上之人进屋,小孩儿在树下栓了马匹,打下房弄出簸箩糙米来:“在落马涧里,水你喝足了,这会儿吃点干粮吧!”老者将怀玉放在榻上,卸下盔甲检视全身,又听心把脉,对小樵夫道:“他是从崖上坠下来的,摔得不轻,好在五脏无伤。你去把药匣拿来。”赶情老汉精通医道,杨怀玉还真赶点儿。老者给怀玉敷药灌药,好一通忙活,怀玉二目微睁,总算缓过这口气儿来。老者道:“将军刚醒,不可多言。老夫只问一句,你的相貌装束,好似宋将,是也不是?" 怀玉点头。老头儿说:“好。待将军养足精神,再讲坠崖经过,此刻只须安睡。你只是皮肉伤,没碰着筋骨,内脏亦无伤,三五日即可痊愈。”叫小樵夫端来小米粥,冒红油儿的咸鸭蛋,喂怀玉吃了一碗,然后抉怀玉躺好,怀玉也实在无力说话,连恩公姓名都没问,又沉沉睡去。一直睡到傍晚儿,怀玉才完全清醒过来,忙着下床叩谢老者救命之恩,老者忙拽起他,又按在床上,徐徐问道:“还没请教将军尊姓大名!”“小可是大宋征西军穆老元帅帐下先锋官杨怀玉。”“什么!” 老头儿拔了个高音儿,这一嗓子不光怀玉,连那青年都吓了一跳。“老人家,你― " “你父可是― " “家父乃西疆总兵边关大帅杨文广。”“当真!" “当然是真!”怀玉心说,假冒名姓有之,难道还有冒认亲爹的吗!老汉冲那青年叫道:“兴儿,过来! 快来见过你的兄长。”那青年过来见礼:“杨家哥哥… “老汉拦住话头:“什么杨家哥哥,他是你胞兄! " “啊?! " 怀玉和那青年都愣了。老者言道.“兴儿,你不姓岳,我也不是你父,你乃杨文广之子,曾氏夫人所生,与这将军是同父异母兄弟。”当年里,文广随母亲穆桂英征南,磨盘山招亲,娶了曾凤英。曾夫人随军征讨,一口大刀所向披靡。宋军中伏,被困峨峰山,恰逢曾凤英临产,在路旁林中生了一个死婴,曾凤英当即昏死过去。一位服侍的婆子不忍将孩子抛弃,抱到林中掩埋,恰这时南唐人马包围过来,亲兵忙用软榻抬着曾失人紧赶大队人马,慌乱中不暇顾及那婆子,连她骑乘的马匹也牵走了。 那婆子到在林中,让树猾拙绊个趔趄,手中死婴险些脱手,她忙乱中抓住两脚,就这么一倒控一抡搭,孩子“哇”地一声哭出声来,活了。他是憋着一口气,据说照屁股拍两下,就能缓过气儿来。忙乱之中,见婴儿没气儿,曾凤英又急得昏死,谁还能想到这些?婆子大喜过望,忙着出林,人马己走过去了,把她一人儿孤零零抛在旷野荒郊。孩子大光身儿,只包着临生前曾凤英从身上扯下的半幅征据,又没奶吃。战乱之中,看样子十里八里找不着村落,还不饿死?婆子急得直哭,不知两脚迈向哪方才是活路。正这时,树林深处走出一支人马,二十多人押着十匹骡驮子,前面一位四十多岁的壮年汉子,软扎巾,育缎子绑身小袄,勒绒绳十字绊,老绿色兜档滚裤,披着宝蓝色跨马服,马上长抢,肋下佩剑。他跳下马来,对婆子道: “大嫂莫怕,我们是走镖的,为躲乱兵,藏身林中,方才情景,全看见了。请问,这孩子的娘亲,就是那位女将,她是哪位?" 婆子说了详情。这人大喜趁:“这孩子是杨文广之子,杨门之后,让我碰上,真是有缘。”忙让趟子手拿出干粮,婆子嚼着喂了些,孩子还真吃了,又对嘴喂了两口水。小孩儿顺顺嘴,挺满意,他睡着了。这人道:“我们和老杨家是世交,我叔叔花刀岳胜是三关名将,六郎延昭杨老将军的左膀右臂。我们这支儿落脚延安,保镖为业,我叫岳镇溪。这是往临川押送关银,不想遇到这等巧事。大嫂,我该把你送到哪里?" 婆子真不知道上哪找拢曾凤英去。宋军战败,不知退往哪里,送镖银又不能耽搁,婆子只好跟镖队到临川。交割完毕,岳镇溪本想出银两让那婆子留住在临川,又不放心她一个妇人,能否将孩子送交到曾夫人手中,兵慌马乱,婆子心里也没底。就这么者,她抱着孩子,跟岳镇溪到了延安。那阵儿,战事频仍,西疆又生祸乱,镖行生意难做,岳镇溪关了镖局,专心教这孩子学文习武。 孩子十岁上,婆子死了,岳镇溪看这孩子是学武的好胚子,把岳家花枪尽心传给他,为他取名岳兴,以父子相称。岳家是武术世家,花刀、花枪举世无双,岳胜那支儿使刀,岳镇溪之父岳眺这支儿使枪,特别是枪鞭合一、抛枪叮将令人防不胜防。杨文广镇守西疆,岳滇溪本想送他认父.但又怕误了扎好根基,半途而废,便迁到落马涧边结庐,要为杨家培养一员虎将,学成文武艺,再叫他认祖归宗。岳镇溪一生未娶,和孩子也真是天生的缘份。这十几年来,孩子的武艺精进,不教说万夫不挡,反正是上将队中决无逊色。今儿见了怀玉,岳镇溪才说出前情,他说道:“孩儿,你今改名杨怀兴,待你兄长伤愈,你同他认祖归宗,前敌立功去吧!”怀兴说:“爹,我那个爹有儿子,我还给你当儿子。等我去前敌立了功,打败西夏,还回这儿来跟你住一块儿。”怀玉讲了穆元帅被困迷羊谷,西夏军兵圈庆州城等事,岳镇溪劝他不要着急,两三日后就能行动如常。这会儿要走,怀玉也实在走不了。第二天一早,岳镇溪遍找怀兴不见。杨怀兴跑了。 第十六回 中途路小英雄除凶救嫂 芦塘前众军汉掘壁钻山 杨怀兴寻思,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哥哥伤不重,也得三天五天才能下地,身体复原能够转战沙场,还不得个十天半拉月的。我等不了,弊了这么些年,我可得早着点儿去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了。学了一身武艺,还没跟谁真刀真枪照量过呢.我也得上前敌找人儿比划比划,看看好使不好使。这么着,第二天一早,他鞭好自己的银羽火焰驹,挂枪背鞭,怕惊动岳镇溪,早饭都没吃,揣了两馒头,坐马上边走边啃,离开落马涧。顺小路上了山坡,绕过断梁,走上通往庆州的大路。走不多远,见数十名番兵,围困住一员女将。为首番将,而如黑锅底,大坏眼,两寸多长的竖眉和倒卷勾儿连毛胡子给大脸描了个黑边儿,通天杵的鼻子血盆大口,缭牙外露,头上软胎筒子盔,当中间竖着耗牛尾,身披光板儿老羊皮,大带勒腰,坐下乌锥马,手擎钉钉狼牙棒,女将娇喘吁吁,手中刀挥舞迟顿,已然明显不支。番将见状,高兴得嗷嗷直叫,向番兵喝喊道:“闪开,闪开,不许伤了我的花榴榴花花布楞登的小娘子,躲远些不许偷瞧,我将她赶到树林儿里敦伦敦伦! " 什么叫敦伦敦伦,咱们不明白,反正是无法儿翻译的那话儿。怀兴一看这小子不是好饼,纯粹一个流氓地赖大色狼,得胜钩上摘枪在手,喊道:“大老黑,你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妇女,真不是玩艺儿,看小爷我来对付对付你!”带马冲人圈内,将那女子掩在马后。大老黑见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来破坏他的好事,气得哇呀呀连声怪叫,抡狼牙棒左一下右一下,发疯似地狠劲儿乱砸,越发狠越打不上,越打不上他越来劲儿,连叫喊带舞扎一人儿闹腾个圆台。杨怀兴以逸待劳,掌中枪拨封扒打引逗他拚命耍活宝出洋相。打来打去,大老黑也上喘冒汗胳膊根儿发酸,大棒也有些耍不动了。马打照面,大老黑狼牙棒利闪劈空砸怀兴右肩,杨怀兴侧马拧身,狼牙棒走空,大老黑用力过猛,收束不住,身于往下侧歪,他忙着找重心好坐稳雕鞍,顾不得掩身护体,杨怀兴抖手中枪,拨草寻蛇,扑!正扎黑大个左肋上,双手合把往旁边一甩:“你给我下去!'' 把黑大个儿挑下马去,摔了个一佛出世,怀兴俯身又找补一枪,正摊小子脖子上:“我叫你敦伦!" 他还敦伦什么,找阎老五报号去了。番兵呜嗷乱叫,纷纷拨马,霎时逃得一干二净。女将己缓过劲儿来,将刀挂在马上,正欲道谢,杨怀兴先说话了:“你快走吧!一个女孩儿家,别绕处乱跑,若不碰上我,大老黑可就…… “他拨马欲走,女将纵马将他拦住:“你救了我,也吓了我一跳,总得留下名姓,以后我有事儿好找你算帐。”杨怀兴一听,什么,赖上我了!嗨,和女子打交道真麻烦,救了她,她还要找我算帐。女将又道.“大小伙子,还没有我们女人脸儿大,救了人都不敢报名儿。”杨怀兴心说,我怕你什么呀! “你真罗嗦,狭路相逢,报名何用?'' “这名儿你非报不可,不然我不让你走!”“好,你听着,我叫杨怀兴。”“你叫杨怀兴,真的吗?”“那还错得了!" “有个杨怀玉,你认识吗?”“什么话!杨怀玉,大宋征西军正印先锋宫,人称玉面虎,对吧?" “就是他。”“那不是外人,是咱的亲哥哥!" “真的吗了”“你怎么老是这句呀!真的吗,把‘吗’字儿勾了去,我哪句话都不是假的里”“那好。下马!'' “为何要我下马?'' “过来给我见礼! " “凭什么! '' “杨怀玉不是你亲哥哥吗?" “当然!”“那你就得给我见礼!”“你― " “我是你亲嫂子" 这位正是孟九环。她清早离营,找寻杨怀玉。下定决心,找不着不回去。走到这儿,遇见黑水国巡骑。那黑大个儿叫猩猩罗海,是单云龙帐下晓将,若不碰上杨怀兴,还真就不好办了。杨怀兴下马见礼。孟九环眼圈儿一红:“你哥哥他― " “我哥哥他连人带马坠下断梁山落马涧!”“你怎知晓?' ' “我就是知道。可怜呀,千寻深涧,马倒没摔着,人可是― " “怎么?!”“人一也没事儿! '' 孟九环唾他一口。怀兴讲了巧遇杨怀玉的经过。孟九环听说杨怀玉受伤,刚放下的心又悬起来。怀兴说;“亲嫂子,你把心放肚皮里边,我哥他只是皮肉擦伤,睑蛋儿没伤着,照样漂亮。三五天就能回前敌,和你团圆。嫂子,你快带我去庆州见爹娘去!”孟九环不干,坚持要怀兴带她去看怀玉。怀兴拗不过她,也知她见不着怀玉,实在是放心不下。怀兴说:“亲嫂子,不见我哥你怕是吃啥也没味儿,干啥也没心。那好,咱们各奔前程,你奔落马涧,我奔庆州城。”九环说:“不行! 我是你嫂子,你叫起来还带个亲字儿,那就得听我的!山路崎岖,岔道又多,我一人儿走丢了,你哥哥能答应你吗?你送我去! '' 怀兴无奈,只好拨转马头,绕山梁,下山坡,走上通往落马涧的小路。走了一半儿,怀兴说。“好嫂子,就送到这儿吧。顺小路一直走,就进谷了,水往哪流你往哪儿走,就看见涧边儿的篱笆院落,我哥哥正等着你去亲热呢。我不敢回去。一回去,怕我过去的亲爹现在的干爹不让我出来,憋到我哥哥伤好再上前敌,就把你兄弟我憋坏了!" 也不等九环应允,拨马就跑,见九环没追他,才放心前行。又一想,别走老路,万一干爹撵来呢,我绕条道儿走。这么一折腾,可就晚半响了,怀兴又找野店打了个尖,耽搁了不少工夫,赶到困蛟河,已是天黑时分,碰上杨文广.怀兴劫了亲爹的粮驮,还打他老子一钢鞭。赶到庆州城下,父母都不肯认他。曾凤英认定生下的是死婴,哪曾想如今变成了欢蹦乱跳的大小伙儿?再加上正气头儿上,她恨不得亲手劈了这个伤夫的小辈。哪有心细思细想。杨文广也万没想到死婴复活,今日来叩关认父,净惦着挨这一鞭着实可恼。 杨怀兴无奈,又去迷羊谷救奶奶,饿虎山下挑滚龙木落陷马坑让单玉玲逮住,逼亲不允,满嘴硬话,还带骂街的,单玉玲恼羞成怒,才要杀他。到这里,咱可把前边儿的几处伏笔都交待圆全了。单玉玲那天当值,逮住杨怀兴,走下山头,只随从二百女兵,就为着说悄悄话方便。山上看下边儿比比划划,想听见说的什么,多长的耳朵一也不够使唤。她在山头,就看上这小伙的漂亮劲儿、彪悍劲儿了。杨怀兴越横她越得意他,这就叫一见钟情。那会儿男女相悦,多为偶然邂逅,逛公园看电影增进了解墙养感情,那是现在的事儿。女兵将杨怀兴推到崖边,嘴里喊着杀呀剐呀,尸身喂山猫儿脑袋给公主当球儿踢,共实是抄小过儿把他带走了。看不见这里,只当是真杀了呢。这也是遮掩单云龙的耳目。单玉玲精明,手下的女兵们哪有不会骗人的。杨怀兴不明就理,还问呢:“为何不杀! '' “谁说杀你来着?”“你们公主! '' “她要杀,让她自个儿动手。我们把你给宰巴了一会儿她反悔,我们上哪儿找这个头、这个脸儿、这个鼻子这个眼儿,和你一模一样一影儿不兴差的小伙儿去!”“你们竟敢不遵将令!”“用不着你为我们瞎操心,想想你自个儿吧,我们公主论模样,论武艺,论动心眼儿,哪样比不上你,看你把她气的,都快把人家给气哭了,你也不心疼!” 杨怀兴一听,嘿,萍水相逢,我心疼她也心疼不着呀:又上来一个溜缝儿。“告诉你吧,我们公主节烈冰霜,多少太子小王上门提表,她一概全踹,连正眼儿都不瞥一下。从来不苟言笑,见男人绕道走,谁敢上来搭讪,那得挨嘴巴里别当我们公主找不着驸马,见男人往上粘,剜到筐里就是菜! '' 一路上唠唠叨叨,把他押到插花帐,连绑绳都给他去了,告诉他:“马在外边儿喂着呢,你爱跑就跑!呆会儿我们公主更衣回来,你别再杵倔横丧,真气得她杀了你,你该多冤!不光关乎你一人儿,公主不说了么,还关乎着穆元帅呢。这可不是唬你骗你,真正肥猪拱门儿,有便宜事儿!”怀兴心想,啥便宜我也不拣。不一会儿,公主进来了.卸了盔甲,一身女儿装,更显妩媚,冲怀兴一笑:“怎么样,非让我杀了你不可?'' 怀兴扭头不理。他也看明白了,这公主没多大辣气,真杀我?哼,她还真舍不得。亲兵端上茶来:“小将军渴了吧?请先用茶,又敖糖又搁枣儿,喝了嘴甜说话不噎人。咱们这就给你备饭,你吃饱了喝足了,再发豪横底气也足。”公主笑着说:“该干啥干啥去,别在这里多嘴!”女兵一抿嘴儿,走了,倒把怀兴弄得脸上通红。公主说:“将军,我们外番女子侃快,不似你们中原忸怩作态,你莫错会意,我可不是水性怀春之人,我仰慕你是杨门之后,才如此对待,不然,哼??? 别寻思你是小白脸儿,又有把子蛮力气,我就看上你了?我是看上你们老杨家代代英雄!”杨怀兴不接茬儿,只是瞅她,这位自称侃快脸大的姑娘,倒了儿也脸红了。公主说:“我大姐遇人不淑,明知驸马是奸细,还发狂变死爱个没完。我不干,我不要细作,我宁可嫁给敌人! '' 她更厉害。“大姐夫叫石玉,知道入迷羊谷的通道,我大姐相跟窥探,也知道了。昨天晚上,她留下一张地图,又附了一张短柬,说她要尽忠心,同时尽妇道,要节义双全,为国殉夫,让我相机救穆元帅出谷,以成全附马得遂夙志。她殉因殉夫殉了没有,我不知道反正直到现在也没回来。我姐姐性烈,作妹妹的说不听,劝不动,我无法可想。现在,知道迷羊谷密径的,只我一人儿。我说手操穆桂英生死,你当那是说着玩儿呢!" 说到这儿,单玉玲哭了,越哭越委屈,抽抽搭搭言道:“我姐姐十有八成是不在人世了,遇上你,你又看不上我,瞧不起我,拧着我恼着我故意气我,我杀你又不忍心,恨你又恨不起来,我真是无路可走了!”这一哭,把怀兴心给哭软了,他面带愧疚声音也柔和多了:“适才语言冲撞,多有得罪,还请公主恕过小可才是。”他一改变态度,公主更哭大发了。“父王年老性懦,哥哥独揽大权,他刚愎自用,欠志效忠西夏,姐姐又生性刚直不肯顺变,只知以死明志,不晓时势民心。我早看出西夏侵宋,数国受扰,多少生灵涂炭,这决不是什么正义之师。我想救黑水免遭战乱,让父王不睹兵舞,又哪有回天之力?想只身及宋,救出穆元帅,随军做通事向导,立些微功,以赎哥哥黩武之罪,可我是一个女子,孤身无依,在异国异军,又怎么立足?我想托身杨家,一方面是仰慕杨家忠烈,一方面也想此身有靠,谁知你不解我心,把我看做轻浮之女。我…… “把杨怀兴一也哭得眼睛发潮鼻子发酸了。怀兴说:“我虽是杨家之后,可眼下爹娘不肯认我,怕我帮不了你什么忙儿。”他讲了自己的身世和投亲的经过。单玉玲听了,破涕笑道:“儿子打老子,还给爹爹当爷爷,人家怎肯认你了”杨怀兴红脸低头,心说,你别提这些露脸事儿了,我上哪买后悔药去。玉玲道:“真的假不了,你娘知道真情之后,你不认她,她也非认你不声们我还是…… “她不说了。那意思杨怀兴明白,她还是愿意给我当媳妇儿。有了这一哭,怀兴对单玉玲有了问情心,再看这位公主,咋看咋对心思。两人商定,先将亲事搁起,待救出穆元帅之后,听凭她老人家作主。就这样,天刚擦黑,单玉玲带时刻不离左右的二百亲随女兵,督押着三十大汉,各持锹锨镐镬之类工具,到在困蛟河,在一大片一人多高的芦苇后面崖岸上,按单玉珠所绘地图找准地方,大镐一顿足刨,果然不到二尺即现空洞,搬石运木,拔草掘树,不到一个时辰,一个足可容一人乘马出入的洞口出现了。杨怀兴说。“你带兵守住洞口,我沿洞入谷,引奶奶出来。”单玉玲说;“洞口有芦苇隐蔽,不知内情绝对找不到,不用守,我和你一同入洞。”杨怀兴道;“你还是守着点儿为好。那事儿,我会哀求奶奶答应咱们的。”单玉玲红着脸瞪了怀兴一眼,不再争了。杨怀兴骑马,十名壮汉各扛着大口袋,里面装的全是大馒头,蘸盐水的烤羊腿.点起火把,进入洞口。火把不灭,说明洞里有空气流通,也不知走了多久,到在尽头,拨开水草,见这边洞日前临干潭,四周草木丛杂,乱石堆垒,马匹已难通过。怀兴说:“喊! '' 十名壮汉扯着大嗓门儿喊道:“困在谷中的弟兄们,过来,送大馒头来了!'' 立刻,二十铁骑张弓搭箭将洞口封住。怀兴说:“你们后退,请我奶奶过来! " “谁是你奶奶了”“废话!除了穆元帅,还有谁配给我当奶奶!”穆桂英到在前面,一看洞口小将,不认识。“小娃娃,为何管本帅叫奶奶?" “你是我奶奶么!我????? 一半句也说不清,您让兵丁把路清出来,我们好出洞说话。” 第十七回 穆元帅趁势放火烧敌寨 孟通江水路入城刺难抚 穆桂英命兵丁刈草搬石,清出路来,杨怀兴牵马出洞,众军汉也将十个大日袋背出洞外。杨怀兴讲了自己的身世,以及救怀玉,前敌认亲,爹娘不见他等事,穆桂英是老婆婆,当然记得当年儿媳妇曾凤英兵败途中产死婴的事儿,没想到而一今成了小伙儿。她道:“你的话,我当然相信。只是,要有些信物更凿实。”“奶奶,有啊。我义父岳镇溪手中,至今还保留着妈妈生我时做为垫布的半幅征裙。”“好,孙儿! " 祖孙各滴欢喜泪。穆桂英摸着怀兴的头,笑道:“认父认母之事,由我作主。这么好的孙儿,就是假的,也该认下! '' “奶奶,我可不是假的,实实在在是真的!”“我的真孙儿,说说怎么寻着这个出入的洞口?" “洞口不是我寻着的。外面还有一个黑水国公主放哨呢。”“黑水国与咱为敌,那公主怎会为你放哨了”“她??她要当杨家将。”“那怎么当啊? " “您怎么当的她就怎么当!。”对这事儿,穆桂英更感兴趣,逼怀兴快讲,怀兴红着脸讲了二人相见的始末。他说:‘奶奶,我们可没敢私定终身,说定了,这事儿由您作主。您说成就成,您说散就散。”“我先不说,得看见了这位大脸的公主,然后再作定夺。”杨怀兴没得谁信儿,心里忐忑,穆桂英暗笑。当下,发大馒头烤羊腿,谷中宋军三日没吃粮食,杀伤马烤马肉虽能充饥,没盐没酱也实难下咽。大馒头顺口,烤羊腿不爱吃了,只吮吸那上面的咸味儿。官兵吃饱,穆元帅命辣个人都砍研臂膊粗细木段,前面绑扎燥荻枯芦等易燃之物,然后拿到烂泥潭边山崖一下,一个黑水坑里浸泡。怀兴忙喊:“奶奶,扔水里泡湿了,点火不着,没法当火把了。”穆桂英笑道:“那不是水,是油。” 哪儿来的油啊?石油。这是富矿外泄的原油。石油就是打宋代才有文字记载的,不信您可以看沈括的《梦溪笔谈》 。至于是不是穆桂英首次发现,咱不敢断定。反正宋代有人发现了这玩艺儿,就得许可穆元帅使唤。一千铁骑打困蛟河崖岸洞口出谷,费了老长的时间,穆桂英借月光看单玉玲,单玉玲下马要磕头,穆桂英摆手道:“甲胃在身,免了大礼吧。不行礼,我也承认你是孙儿媳妇。”把单玉玲臊跑了。她又对怀兴道:“你哥哥西凉招附马,你又成了黑水的附马。你们都成了驸马,我征西和谁对阵呀!”怀兴更会赖,他指着玉玲道:“这不怪我,我不当附马,她咋当杨家将呀!”恨得单玉玲直瞪他,杨怀兴只是嬉嬉笑,穆桂英也笑,单玉玲一看,那我也笑吧。穆元帅命令铁骑疾进,不准出声,不准张火。天近四鼓,到在距庆州北门二十里的西夏诸国连营,灯光暗淡,刁斗无声,各营均无防备,他们咋也没想到打自己老家那边儿杀来一支人马,穆桂英传令:“点起火把,冲入敌营,见帐篷就往上扔火把,全给我点着了,烧他个片甲无存,出一出我被困谷中的闷气!" 骑兵突入,霎时大火冲天,劈叭叭竹水爆响,忽拉拉棚布上天,烧得马匹乱叫,烧得粮草成灰。这叫攻其不备。西夏纠集的两路大军立脚不住,失去指挥,向环州方向逃蹿,互相践踏,死伤无数,粮草轴重,一点儿没剩。一千铁骑纵火,烧跑了西夏十多万大部队,这也是一个奇迹。狄难抚的中军也未幸免,乱军冲卷,如大水狂洪,谁也阻不住势头,他也只好跟着跑。庆州城内看见火光,忙集合队伍淮备出击,还没等哨探回来,穆桂英到了。苗从善大喜,忙迎入城中。穆元帅第一件事就是令文广夫妻认子。怀兴跪地下磕响头向父亲请罪,又哭诉以往之事。曾凤英扑过来,抱住怀兴,失声大哭,吴夫人也含泪过来相见,杨文广亦拭泪嗟叹。哭罢多时,大家才注意到陪跪在一旁的垂泪不止的单玉玲,曾夫人问道:“这姑娘是谁?'' 穆桂英笑道:“光顾哭了,还没见着这个没过门儿的儿媳妇。我替你们应下了这门婚事,你们也没啥可挑剔的。文广,你也过来,让玉冷拜见公婆,你们也看看这个儿媳妇漂亮不漂亮,娴静不娴静?" 凭单玉玲这副小模样,大家当然只有说好的分儿。单玉玲得知单玉珠夫妻各殉其国,自不免又伤感一回,被大家劝住。晚半晌儿,曾杰带着呼延云灵到了。穆桂英见了金钗,不觉老泪横流,命在侧房为侬赛花布置灵堂,又忙着打制棺棒。怀兴夫妻过来见过舅舅,呼延云灵也和呼廷家在军中的哥们儿爷们儿相见,略带一笔,表过不提。次早,穆元帅发令,三军进逼环州府。战局瞬息万变,昨日让人围在城中。今天去围人家城池。胜收乃兵家常事,这话诚然不假。兵临环州,南门外扎下营盘。环州西夏军人马众多,单云龙带着饿虎山上的黑水国人马,也来到城内。环州是入西夏要塞,在白马川、归德川下梢汇合口,西门临水,东城外延续石头墙绪塞要道,石墙北屯驻几万人马,垛口相连敌楼相望,城上灰瓶炮子弓霍石滚木堆积如山,如铜墙铁壁堵住宋军入夏通路。次日,穆元帅城下讨战,狄难抚开南门迎敌,两军对阵。西夏军中一猛将出马,大骂小南蛮,要报杀兄之仇。宋军众将都不知这是哪篇帐。杨怀兴看他模样穿戴,连兵刃都和断梁山劫孟九环那小子相仿,他问单玉玲:“你可认得这黑大个儿是谁了”“伐哥哥手下大将猩猩罗江,他还有个哥一叫猩猩罗海,并称黑水二猛。”“他哥哥让我扎死了。这小子是叫我送他入鬼门关,好找他老哥去。”讨令出马,穆元帅允诺,杨怀兴挺枪到在阵前,笑说道:“你是猩猩罗江吧?告诉你,你哥哥是我挑死的。那也不能怪我,他哀告我送他去个地方,那地方活人去不了。”“什么所在?" “那地方大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就兴敦伦,你也去吗?" “我去― " “那是你姥娘家。除了那地方别处都不兴这个,除非是畜生!" “哇呀呀呀… … ““别叫唤,我这就送你上路! " 三下五除二,猩猩罗江跟池哥哥走一条道儿上去了。单云龙大怒,举刀出阵,呼延云飞摆禹王粱迎上来,对杨怀兴道:“小兄弟,你不知咱这儿的规矩,上阵一人儿打一仗,轮番几过瘾。你下来,该我了。”“好,这草包让给你了!" 单云龙这个气呀,我成草包了!一包不草包,他对付不过这位浑浊猛愣的镇京虎,他搂头劈三刀,云飞全给他硬碰硬塘回去了,直震得单云龙虎口冒血筋儿,又战有二十余个回合,云飞架奔前胸,单云龙海底捞月往上磕桨,呼延云飞猛抽猛进,槊顺刀杆下面又回来了,唠!正触护心镜上,他哈哈一笑:“一使劲儿,护心镜就碎了,这么个薄铁片儿能抗得住我这粗家伙钻吗!为嘛儿没使劲,咱们是亲戚,我放你一马。你州去吧,咱们算没输没底。”单云龙又羞又恼,义无可奈何,拨马回归本队。西夏阵中,又有大将请战,狄难抚摆手,将令旗令箭交于他人,亲自出马。烧连营退守环州,他憋着一肚子火儿,穆桂英,我遵嘱给你往谷中送粮,别管你用上没用上,总是顾念杨怀玉的情义,仰慕你的威名。你可倒好,跑出来不等喘匀这口气儿,就给我来个火烧连营,让我脸面丢净,没法儿向元挞拉交待。我爷爷的事儿到底是咋么个根由,他老人家是死是活,咱们暂且搁起,眼前这笔帐,那得先行算清。狄难抚和呼延云飞,倒是老相识,他马上拱手道:“呼延将军,上次响石赢你,不算数儿。今天咱们见个高低! '' “好,狄将军,你也算光明正大!今天如真输于你双枪之下,我心服口服!" 两人刚要交手,高英跑上阵来.“云飞,你下去,该我了! '' 云飞为难之:“我二人有约,今日阵上一决输赢。”“你们的约定在后,咱们的规矩可定下好几年了。一人一阵,谁也不许贪着过瘾不让位。你快点儿回去! '' 呼延云飞无奈,只好拨马回队。高英对狄难抚道:“狄难抚.咱们小五虎的规矩是一人儿对付一个,他已经见过一阵,该我来战你。”“你是何人?" “镇京虎高英。你们狄家跟咱是实在亲戚,我妈是你亲姑母,你爹是我亲舅舅,咱俩论起来是姑舅兄弟。这些你不知道,我也是今儿才听穆元帅说的。亲戚归亲戚,上阵还是举手不留情,我该锤你照样锤你,你那枪该往哪儿扎还往哪儿扎,你就动手吧!" 高英说的全是实话。当年老王高君宝与狄青结为儿女亲家,给他儿子高增娶的是狄青之女狄玉兰,高英是狄玉兰亲生,应该管狄龙叫大舅,和狄难抚是一点儿不掺假的姑舅兄弟。狄难抚犹豫片刻,挺枪进招,高英舞动精钢天王锤,招招上紧。狄难抚见高英是真不开面儿,铆着劲儿下狠手,他手中家伙又吃亏,得时刻防备让人家磕上,锤棍之将不可力敌,我造不过他。没法子,我还得用老法子。马打照面,狄难托晃动母枪,雷霆炸响,高英坐马受惊,前蹄高掀,把高英颠下马去。狄难抚道:“不伤坠马之将,是我的老例,并非因我们的亲戚关系,才不伤你。表兄,你请回去吧!”呼延云灵举一对擂鼓瓮金锤出阵,狄难抚一见,这对锤比高英那对更大,再看来将,越着越而善,咦,这不是黑水国太子单云龙的儿子单云灵吗了前天还找我来催粮草,他怎么跑那头儿去了?“单云灵,你欲何为!”“小爷不是单云灵,是你们的死对头!““好个黑水国逆子,联军中的叛徒! '' “哼,狄难抚,你才是大宋叛徒、狄门逆子,辅佐西夏壮害同胞,受人蒙蔽不知悔悟,你不光是叛逆,还是混蛋,棍蛋加三级大个儿的混蛋!当着二路元帅,你觉着光彩吗?那是你这个混蛋上抢盘-一愣充大个儿炸丸子!" 这顿暴骂,气得狄难抚心都哆嗦。云灵母死未葬,一肚子怨气,又不能冲.单云龙发,狄难抚骂他叛徒,勾起他的怒火,才反口大骂:狄难抚怒道.“黑水国奴才,敢辱骂盟军统帅,看我杀你。"他始终把云灵看作是单云龙的儿子。云灵不再理他,抢锤就砸。狄难抚摆双枪,一巧破千钧,母枪耍花点儿,子枪进实招,长短二枪一片白光,上护其身,下护其马,让人看不出个数来。二人战有五十余个回合,马打盘旋.狄难抚在错镬之机,晃动母枪,云灵战马尬赚子,云灵被掀落马下,狄难抚俯身一枪,刺入云灵胸膛,不伤落马之人的老例,他也不顾了。西夏营中,单云龙昏倒。大朱营中,呼延家众兄弟,纷纷催马,穆元帅喝道:“慢! 待我战他!”催马出阵,刀头指点狄难抚:“好个狠毒的娃娃!" “杀我盟军中的败类,干你何事?”“他乃我大宋功臣呼延家苗裔!" “啊?l '' “放马来战! '' “你是何人!”“穆桂英! " “老人家… … ““放马来战!”不容他再说话,呜!大刀下来了。狄难抚也来了劲儿,穆桂英,大破天门一百单八阵,那是当年;如今人老珠黄,你还逞什么能!你有天大本领,我母枪一晃,你照样落马!” 想得倒好,可穆桂英大刀翻飞,专门找他左膀左腕,宛如刀坏箍套,根本不容他左半身有多余举动,光躲刀还来不及,晃荡姆枪,哪有空儿 ,连想都不容他想!连打儿个回合,狄难抚均错过错橙晃枪之机,手忙脚乱,自知不敌,稍一走神,穆桂英刀走右盘,狄难抚在马上缩须藏头躲过,他刚一长身,穆桂英一个反抹,刀从左边又回来了。喇!削掉盔头,带下一络顶发,血流满面。她停刀不再进招,一声长叹:“唉!娃娃,回队去吧!你我今日收兵,明天再战!她先拨马口来了。呼延兄弟议论纷纷,暗怪穆元帅不斩狄难抚。穆桂英道:“狄难抚始终认定云灵是唯云龙之子,是黑水国叛将,不知实情,怪也难怪。鸣金收兵! '' 当啷喇! 锣声响亮,宋军收兵。西夏也撤队回城。死了人,呼延家众将憋背劲儿报仇,苗从善做了不老少思想工作,效果不大。庆州停着母亲,军中又添了儿子的棺木,想到这母子含辛茹苦二十年,今方归根又横遭惨死,更加让人伤怀。大伙儿捉摸怎么对付狄难抚,他枪杆儿会打雷,这叫人没咒念。堵马耳朵,杨怀玉的玉麒麟行,别的马不让堵。硬堵上,它成了聋子笨笨磕磕.上阵也不好使唤呀。小矬子曾杰把孟通江拉到一边儿,说:“今晚咱俩进环州,把狄难抚那条会打雷的枪给偷来,你敢不敢?” “有何不敢!怎么才能进城?" “西门临江,咱们水里去。”“我不会蹿高蹦矮,到了城里也进不了帅府。”“有我呢!连扯带拽,保管让你进得去出不来。”“什么?" “保管让你进得去出得来。”二人绕到西门外,换水湿衣靠下水,岸贴城墙,南边儿有二尺宽的洞口,离江面约有三尺,用铁蓖子罩着,和城里脏水沟连着,是往城外泄脏水的。小锉子和孟通江两人憋得险通红,使出吃奶的劲儿才扳弯蓖子上的铁条,两人弄一身又胜又臭的怪味儿,爬进城中。原来小矬子对城里的道路通熟,到在帅府墙外,他打百宝囊中取出飞抓百链索,抖到墙上,抓实了,让孟通江爬上去,再将链索抛到墙内,孟通江爬进院里。小挫子不用这个,一长身旱地拔葱,上去了,摘下飞抓装好,一飘身,又下来了,声息皆无。二人来到正厅西侧暗间窗外,听里面有鼾声,小锉子手指沾唾液捅破窗纸,木匠单调线往里观瞧,灯光如豆,狄难抚睡在榻上。他示意孟通江进去,孟通江摇头,怕惊醒狄难抚,曾杰拔出铁片刀递给孟通江,手指向前做刺人状,那是告诉他,进屋里你先把狄难抚捅死。 第十八回 焦通海滚壕伴好友 小锉子二次盗宝枪 孟通江蹑足来在门前,轻轻一推,门没闩栓,好,不必用刀拨门栓了。他进了门儿,举刀直奔狄难抚,到跟前儿,又停住了,狄难抚答应送粮,就下令送粮,还算够意思,在战场上不伤落马宋将,也是真的,死了呼延云灵,是他误认云灵为盟军叛逆,又被云灵给骂急了,只能说是误伤。我这一刀一下去,断了老狄家的后代根芽,这合适吗?穆元帅刀下留人,我一也不能刀下杀人,这回去可不好交代。想到这儿,他把刀插在背后,蹭到以前儿,想看看狄难抚睡实凿没有,谁知狄难抚猛一伸腿,正端孟通江前胸,孟通江毫无防备,给蹬了个大倒仰儿,孟通江就地十八滚,滚到门外,撒腿往墙根儿跑,嘴里忙喊:“矬子大叔,快拽我上墙! " 小矬子没了。他干着急,爬不上墙去,回头一看,狄难抚正向他逼近,院里这么一闹腾,守夜的侍卫闯进二三十来。孟通江光棍几不吃眼前亏:“别动家伙,我服绑”侍卫上来,将他五花大绑,带上帅厅。狄难抚一看,认识。“你不是放马屁的孟通江吗!”“不是!是我的马放屁,不是我放马屁!" 这一解释,连狄难抚都给逗乐了。“你来此何干?" “我??? ,我来行刺!”“可是奉穆元巾之令而来?" “不是,是我偷着来的。她要杀你,在阵前就把你杀了,何用派人行刺!" “你为何来行刺?" “我恨你! " “那你为何举刀不砍,又将刀擂到背后了”“见你躺那儿挺讨人稀罕的,我又不恨了。”像话吗!狄难抚一拍帅案:“快说实话!” “说实话就说实话,我是来偷你那会打雷的长杆枪。”, 狄难抚忙回里间儿,墙角上立着的两杆枪踪影不见。狄难抚大怒,回来喝问:“你将我双枪盗往何处!”“枪不是我偷的。我们来了两人儿,趁你追我之际,他把枪盗走了。扔下我不管,他也够损德的了! '' 孟通江想啥说啥,恨小矬子就开骂,一句假话没有。狄难抚忙令侍卫:“追:" 孟通仁一撇嘴:“你别费事了!和我同来的这位,当过山大王,是个贼头儿,百包能蹿高蹦矮.陆地飞腾,那真是横跳江河竖跳海,万丈高楼脚下踩,你这房顶墙头儿他嫌矮,施展开夜行术,鹿伏鹤行,脚尖儿打屁股蛋儿,比马还快,你上哪追去!”“他插翅难飞出环州城去!" “说你糊涂亦真就糊涂,出不去环州,那我们怎么进来的! '' 可说呢。狄难抚还真听话,不追就不追。回头吩咐侍卫:“将他押下去,不许委屈了他,折腾了大半宿也饿了,让厨房给他开夜饭。”孟通江一听,狄难抚待咱还真不错,那咱也就别客气了。“若知道你们这.几开夜饭,我早就来了。请问,有酒吗?" 这是什么地方,他还要酒呢。次日,元挞拉搬请双阳公主回城。狄难抚连营被烧退守环州,自觉无颜,元挞拉只说了一句:“战局难测,胜败乃兵家常事。”双阳公主大讲杨门狡诈,给狄准抚讲了许多狄家受压受害的实例,其实都是些她听来的小人所进谗言,无中生有,她先信了,说得有根有梢。她说,穆桂英阵上不杀狄难抚,是想诱狄难抚做内应倒反西夏,消灭十万联军。说了哭,哭了说,哭儿子,哭老头儿,狄难抚也跟着淌眼泪,劝慰奶奶,说是这回算认清了杨家本性,决心一战,以报家仇。他又走到黑胡同里去了。双阳公主就要传令,将孟通江斩首,头颅悬挂城头,以挫宋军锐气。狄难抚不干,说孟通江入室不忍杀他,心存仁义,老太太又哭。元挞拉说。“孟通江可暂且不杀,咱留着他有用。”再说小锉子曾杰,趁狄难抚出室追赶孟通江之时,蹿窗户进屋,两杆枪连锅端,见孟通扛被绑,我救不了你.你先在这儿蹲两天吧,他上房走了。回到宋营,喊醒大伙儿,当场就要试验。拉来孟通江的老骗马,自己棉花团堵住双耳,他直咋乎:“大伙儿离远点儿,再远点儿,别叫打雷震着你们! ' ' 一晃母枪,叮当作响,老骗马不明白是啥意思,往前凑凑,曾杰又加点劲儿,老骗马还不尥蹶子,他两手攘枪使劲摇晃,老骗马不惊不炸,抬后蹄又要放屁,把曾杰吓得蹦出多远,狠狠把枪摔在地上:“白费劲几了!搭上孟通江,偷了一条假枪!”他不敢案报穆元帅,告诉给他妹妹曾凤英,让曾凤英好顿埋怨。狄难抚又来讨战,穆桂英率队出营。狄难抚要穆元帅阵前搭话。他说道:“穆元帅,昨日阵前你没下狠手,可盔落头破血流满面,也把我羞操够截,士可杀不可辱,咱们扯平,我不谢你也不恼你。狄、杨两家老帐暂且抛开,战场之上就谈两国战事。今日不为开战,我来告知你,孟通江昨夜人帅府盗枪被擒,现囚在石城外东南角五风楼上,楼下是狂风眼,寒凉刺骨,楼上又无饭食供给,如果你们五日内救不出人来,孟通江冻也冻死,饿也饿死,请您好自为之吧! '' 也不容穆桂英搭话,一拱手,他拨马回头,带西夏官兵撤回去了。这叫摆出道儿来逼你非走不可。穆桂英率众将到在石城东南,果然紧贴石城有座木楼,破破烂烂摇摇晃晃,大有风吹即倒之势。四面门窗不整,楼顶缺檐少瓦,可不五面透风?楼前是壕堑,不经石城到不了楼上,石城有西夏重兵,人家也不叫上啊。宋军回营,穆元帅聚众商议破楼救人之策,苗从善说:“抢占石城一时不易办到,从城外入楼又无路径,又如何救人?曾将军盗枪丢人,给咱们留下个难题。”曾杰说.“老道,孟通江是我撺弄他入城,因而陷于敌手的,这难题我自己解决。我想法子救人,救不出人来我抵命!我是磨盘山大寨主,随军帮忙,不吃粮晌,穆元帅不以军法约束,容我暂且告辞。”谁一也劝不住,小矬子又走了。大家咋合计咋没法儿。架云梯,壕深两丈城高三丈,这么老高的梯子,造不成拿不动也架不起来。派人混入城中相应取事,可是石城沿南城墙向东延续,直连着钻云山,东城门和北城门都在石城后面,这两座门倒是白天照常开放,可绕不到城门口儿,又有什么办祛?人家关住北门阻宋军,开放南门通西塞,靠石墙阻隔,南北不通捻儿,若不怎么叫要塞呢?苗老道说:“小矬子道眼多,有可能救出人来,可咱们不能光指盼他,最好是能破楼同时破城。眼下,最好的方祛是找到内应,探马报道,黑水国屯兵贴近南门一段石城内,距五风楼最近,距环州也近,如能说服单云龙反正归宋,那可是…… “他拿眼睛瞅杨怀兴,杨怀兴问道:“军师,你干嘛这么盯着我?" 高英说:“你还投绕过弯儿来?连我这二愣子都明白了。军师是想让你媳妇出马去说降他哥哥。”怀兴连连摇头:“不成,不成! 单云龙死心眼儿,一条道跑到黑,发誓决不叛盟背夏,单玉玲去也白去。”“你让她去试试么!”“她姐姐杀了她姐夫,你们还称赞那是忠义节烈两双全,他哥哥若把她给杀了,你们还得夸先国家后亲私,那我可???”那我可失去娇妻割断恩爱,那就活不了啦!不过,这话杨怀兴没法儿说出口。穆元帅让曾夫人叫来单玉玲,单玉玲愿意去,杨怀兴也要去,单玉玲不允;一曾夫人说:“让怀兴跟着你,相应有个照顾。别怕搭搭上俩,一个上路,一个在家里牵肠挂肚,那滋味儿比死了还难受!”敢情曾夫人有体会。说是说定了,可是怎么入石城,怎么不令西夏知晓单见单云龙,还都没想出办法来.半夜里,焦通海偷偷出营,他和孟通江最近,要舍命救老兄。黑大个儿没拎镔铁枪,肩扛条筐,里面是两床棉被,来到壕边,他用棉被缠庭周身,硬将自己塞进大条筐,侧身放躺,两手抱脑袋,愣往沟.里骨碌。沟边儿立陡,没有坡度,条筐直上直下摔下去,谁也受不了。这本是护城河,西疆少雨,水已千涸成为壕堑,下面是老厚的沙底儿,岸边野草荒藤拉拉秧横生竖长,条筐滚下过程中不断受到阻遏,减少了加速度,那落下来也把砂底砸了老大一个坑,老黑脑袋嗡地一声,昏将过去。好半天,才请醒过来,发现已在石城之上,双肩被绑。这么大响动,还不惊动城上守军,城上用绳梯放下二十人来,他们又放绳梯人壕,才发现筐里还有人,个儿大,昏迷不醒,背又背不动,放粗绳连筐捆上往上拽吧,倒了两截儿,拽上石城,焦通海还没醒呢。焦通海看这架式,明白了.“我滚潦沟,就算能再打北边儿爬上来,也还是上不了石头墙,救不了孟通江。得,又给你们送来一个!吃肉下口咬,喝血用盆接,爱咋办咋办吧!" 一个头目道,“不吃肉不喝血,监军有令,逮住多少宋将都送进五风楼,饿死一拨儿,再换一拨儿。进去得守规矩,啥规矩听里边的孟通江告诉你。来,给他松绑。”松了绑绳,将他推五风楼里去了。焦通海试着往外推门,才知这门是二寸多厚的铁板,外边往里推,能推开,里边往外推,有铁门框挡着,往里拉,没拉手儿没扣手儿,连撬都撬不开,光兴进不许出。里面黑咕隆冬没窗户,用手一摸,铁笼子,外面破木板,里头粗铁条编网,出去,擂翅难逃。他顺楼梯上来,孟通江正眼着南窗发呆呢。楼上有窗,果然四面透风,寒冷无比。孟通江见上来的是焦通海,惊问道.“你怎么来了?'' 救你救不了,陪着坐一块儿说话唠嗦儿 ,省得你临死前寂寞。”“好兄弟,好傻的兄弟!出大殡也不能埋打蟠儿的呀!'' “少拣便宜,打蟠儿的是儿子王小五虎不愿同生,但愿同死,这不是假话!'' “他们哥儿几个呢!”“我来陪你,他们琢磨救你,这是各显其能,各尽其力。”“救我,不容易! 你也出不去了。这楼外面是木板,里边是消息儿,进来出不去,爬窗户,木板缝儿里往外射毒弩竹针毒汁毒火毒砂,不是五风楼,是金木水火土俱全的五毒楼。跳楼任可摔死都不成,这楼下宽上窄,往下跳准得挨墙板,板缝里射五毒,还有倒须钩挂皮挂肉挂衣裳,死得更惨,还不如坐里边儿饿死捞个网圈尸首。这是我进来的时候,守门儿的告诉我的,他叫我老实呆着,别犯傻劲儿。”说到这儿,焦通海想起来了,他褪下中衣儿,两条小腿肚子上缠的全是大饼,足有二十来斤。“孟哥,我听说狄难抚要饿死你,特为让他们抓住我,好给你送饭。这大饼简省点儿够咱吃几天了,不知有水没有?" “进来出不去,里边儿没人管,哪儿来的水呀!" “这可够呛,渴比饿更难受! '' “先吃饼吧,渴了再说。”撂下这哥儿俩,再说小锉子曾杰,半夜里脏水口入城,进了三皇庙。庙里老道刘达能也是黑道儿出身,原来是磨盘山的眼线头目,如今穿上道袍,也是障眼儿,照旧探准门路偷富济贫。曾杰来了,老道半夜摆洒,熏鱼头卤鸡翅牛键子膀蹄肉,应有尽有。曾杰间他五风楼之事,老道说的和守卒告诉给孟通江的差不多,至于如何救人,老道说:“没法儿救。这楼修得损,进去出不来,谁去救人准把自己也搭上。”“难道守卒从不入楼?'' “不进去。一年进去一次,窗户台上顺跳板,楼下边石城上钉楔子竖支架儿。”“这活儿,咱们干不了。”“所以么,他们进楼都使这笨法儿,咱们又上哪儿找门道去?" 小矬子眼珠儿一转:“窗户可以出入?''窗外是深沟河往东流到石城尽头,有一大洞流入钻云山清水涧。如今千旱无水,可作通路。”“明日带我探探。”“探不了。大白日跑濠潦里散步去,还不让城上守军射死。这路我走过,没错! " 次日,小锉子到作坊出一百两银子定做大拇指粗细的丝绳百丈,要禁得住千斤之力。给价太高,作坊忙着买好丝线,小绳拧得又密实又匀称,小矬子让伙计送到三皇庙。晚上,小矬子二入大帅府,还是那间房,捅窗眼一看,狄难抚还睡在老地方。他心说:不管你是真睡还是假睡,今晚矬爷爷照样收拾你。他打百宝囊里掏出熏香盒子,晃火折子把熏香点着了。这玩艺儿形如仙鹤,熏香装在腹中,两翅膀是扇火的扇子,头顶上有洞,往出冒烟儿。曾杰将鹤脑袅伸人窗眼,一拽鹤尾巴,两翅膀呼扇呼扇没几下,熏香烧旺了,白烟咕嘟咕哪顺鹤脑顶儿冒人屋中,听到狄难抚打声喷嚏,曾杰收起熏香盒子,推窗入室,指点狄难抚,笑道:“小子,凭着你再鬼,今夜难伸脚,踢孟通江行,想踢矬爷爷,没门儿!上回耍我,假枪换真人,今儿爷爷我非偷你真枪不可! '' 他瞥一眼立在墙角的两支枪,没动。四下撒目,哪儿有第二对子母枪。小矬子将狄难抚推下床去,摸他床榻,床里侧褥子下边两道棱儿,噢,在这儿呢!他抽出两条枪来,对狄难抚言道:“小子,穆元帅一再下令不要杀你,我留你一命,你就在地上老实儿地睡吧!你中的这玩艺儿叫鸡鸣五鼓返魂香,只管用两个时辰,明儿早上你就醒了。爷爷失陪,拿你真枪走了! " 小矬子回到三皇庙,捉摸这杆母枪,使劲一扳枪攥,活动,原来是子母螺旋扣儿,拧下枪攥,倒出二十多颗小石子儿来。这玩艺儿互相碰遭声如雷鸣,归我了。他用手帕包好,塞人兜囊之内。又看这子枪,子枪的枪攥也能拧下来。母枪杆粗,中空,子枪杆儿细,实心儿,毋枪内套螺旋扣,是螺母,子枪外套螺旋扣,是螺杆儿,两枪屁股对屁股,严丝合缝拧到一起,成了足有丈余长短的大号儿双尖枪。曾杰看罢多时,忽然跳起。“救孟通江,就靠这玩艺儿了!” 第十九回 窗外坠绳救两兄弟 乔装跃墙取环州城 小矬子有了救孟通江的法子,啥办法?啥办法也得明天晚上才用得上,到时候再说。就在这天早晨,黑水国军营来了两名信使,要见太子单云龙面呈老王单天雄的亲笔书信,单云龙见信使之一,大惊道:“你― " 这信使朝上打拱。“请太子屏退左右,老王有口谕容禀。”单云龙摆手,左右退出帐外,他面沉似水,恨声言道:“背我私逃,纵敌出谷,有何脸面回来见我!” 这两个信使正是单玉玲和杨怀兴,单玉玲虽是女扮男装,又岂能瞒过亲兄长之眼?其实她一进番营,许多黑水士卒就认出来了,只不过都不敢言声。单玉玲笑道;“你怎么知道穆元帅出谷是我放出来的?" “我儿云灵掘出人谷通道,不见谷中宋军踪影,不是你放走的,又是何人?'' “不是我放走穆元帅,放走穆元帅的是我姐姐和石附马。”她哭着讲了玉珠射死亲夫随之尽节之事。单云龙默然片晌,说道:“玉珠刚烈,有报国之忠,有报夫之义,这才是我的好妹妹! '' “我就不是你的好妹妹了!”“哼!”“那你也可杀我报国!'' “你道我不敢!'' “我姐姐夫妻已死,父王要怪你护恃不力,你再杀了我,可有何睑面去见父王!” “唉,我妻我儿俱已身归那一世,玉珠夫妇又殉节赴死,你竟又叛我远去,我在军中已无一亲人了。”说着,单云龙眼里含泪,有些伤情。呼延云灵认祖归宗.单云龙心里总不认帐,还一口一个我儿。狄难抚阵上戳死云灵,他当即心疼得昏死过去。回营后,听狄难抚在帐中后悔,他说,他只当杀了黑水叛徒云灵,没想到杀的是宋朝名将呼延家之后呼延云灵。噢,我儿子你随便杀,杀了不悔?叛徒,叛徒也该由我处置,用不着你仁鼻眼儿― 多出一门闲气儿。狄难抚,你分明没把我放在眼里,姓单的赶不上姓呼延的,我连敌人都不及?我也是一国统帅,少王爷!元挞拉! 喊来,他认为这是知己,前去诉冤,谁知人家不理这个茬儿,也不吊他丧妻,也不慰他妻子,寻根刨底儿追门他穆桂英是怎么出来的,是谁领她烧的连营?你们黑水国分明知道出谷密径,可又遵元帅军令捆谷口通路,这不是玩障眼法欲盖弥彰吗?问得单云龙无言以对。在元挞拉眼里,他不再是亲信,成了主要怀疑对象。今天看到妹妹,他想到跟前再无一个亲人,孤苦零丁又无端受疑,越寻思越不是滋味。单玉玲给他介绍了杨怀兴,他只是点了点头,也不说认下这个妹夫,也不说不认这个妹夫。单玉玲把哥哥好顿劝,黑水助西夏出兵扰宋,丁壮在编妇孺把锄犁,田垅荒芜己呈灾象,再加上军需所费物资,国库已无力支付,西夏又不断催各国助铜,也坟是以武力通附庸小国进贡,闹得黑水国啼饥一号寒,败亡有日。这么舍命帮拳,哪是什么讲信义重盟约,分明是倾了国宋人民,白己还吃亏不讨好,让人家当三孙子待。这些话搁往日说,单云龙听不进去,今天正憋气窝火,听了这话,细一寻思,还真是完全在理儿。单玉玲要哥哥帮忙做内应。单云龙不肯,他说:“我可以撤盟退军,但决不幼宋。”单玉玲说:“西夏不息扰宋之心,你前脚撤盟退军,他后脚就能把黑水国给平了!你助宋即是助己!”单云龙还是不肯,最后答应可以让宋军利用他的防地,但他决不动刀动枪和西夏相抗。单玉玲知道,奇哥能做到这步,已是天大不易。她把在营中,让怀兴回去向穆元帅回宾。他们是爬钻云山绕过来的,怀兴又走老路,近百里山路爬上爬下,一天打来照,把杨怀兴累得都不知是醒是睡,一步步挨进宋营。到了晚上,天近三鼓.小矬子曾杰背着个大包袱,手持双枪,离开三皇庙,照旧钻脏水孔出了东门到在石城之下,守军注视敌方,谁也不留神北面儿老家:曾杰上了石城,等被人发观.他己到五风楼前。守军喝问:“什么人!" 小矬子喊声:“破楼的!”欺身内前,劈劝扑叻,挥双枪左右开弓,一连扎躺下十来个。待弓箭手赶到,他已推楼门进去了。守军心说,反正抓住.人都往这里边放,你自己进去,我们就不用费事了。你进去出不来,又多了一个饿死鬼。各归其位,这里又安静下来,只待明日报一声,今晚儿没事了。小矬子进了楼,能没事吗!他一上楼,孟通江就嚷上了:“我管你叫矬大叔,有时也叫你矬舅舅,你是一长辈。有长辈算计晚辈的吗,把我扔这儿不管,你弄对假枪回去瞎诈唬,这是咋回事!”小矬子说:“你别嚷,我当时救不了你,跳出来是又搭上一个,所以我才走。我这不是又回来了吗?" “你回来不如不来,!咱们谁也出不去了!" “出不去我就不进来了。赔了你,大叔心疼,再把大叔自个儿也赔上,连个心疼的人也没有了。”“那咱们怎么出去?'' ”别忙,看咱们把应用家什停当了。”他打开包袱,取出油包儿,里边是二十个牛肉馅大包子,又取出一个尿脖,里面装满清水。“我这是给一个人准备的,没曾想里边还有个凑热闹的,你们两人分着吃,够个多半饱了。”“不够,咱这儿还有烙饼。”两人连吃带喝,一边看小矬子摆弄法宝,曾杰把短枪接成长枪,又拿出一块方铁,中间有孔,正卡住枪杆儿,两个大铁卡子一卡,方铁和窗台连在一起,枪杆平着顺出窗外,离楼窗没有一丈也有八尺,绑枪缨那地方是长绳,突噜噜放下去,到达壕底还有富余。小矬子说.“抱枪杆爬出去,抓住绳子往下滑。可别碰五风楼木板,碰上板缝里.放毒弩贵毒水儿,着上就烂,直到烂死。”孟通江说:“大叔,你觉着挺巧是不是,这么粗细的枪行儿,一头里往下坠人,正不压弯了?得了,我不下去。认可饿死也不摔死。”小矬子一笑:“侄儿小子,你别不识货。这是狄难抚的宝枪。白天里试过,坠二百多斤的大石头,它纹丝不动。这是宝贝。咱们都爬一下去。枪可就取不下来了,我真觉着可惜。”孟通江半信半疑,焦通海又来了聪明劲儿:“大叔哎,楼门在外面能推开,里面咋整也开不了,你在外面把门推开那时候,喊上一声,我俩顺门缝就钻出去了。何必费这么大劲儿!”“大侄哎,你可兵能耐,那么简单,五风楼波叫废物楼了,推开楼门只容一推一松瞬间工夫,推上马上就得撒手,稍一迟疑里面利箭穿胸。而且,进门无事,出门口翻板就犯,你就掉壕里摔成肉饼了。”俩人儿直吐舌头。矬子说:“你们俩先下去,我断后。下去往东跑,跑慢了上边缓过劲儿来,磙木擂石砸吧上,那可受不了。”还真好使,横杆挑绳儿,人刚下坠时不摇晃,快到中间儿了,绳儿才晃荡,那时早过了木楼,碰到石城上也无大碍。这枪杆儿果然好钢口,禁一个人儿打一头儿往下坠,多大的重力,它愣是直苗苗一些儿不弯。可见宋时冶炼技术有多先进,这简直抵得过现在的特种合金钢了。孟通江第一个下来,紧接着是焦通海,小矬子下楼前想放把火,又怕火一烧起来,犯了消息儿,楼外木板缝儿冒暗器伤了自己,他暗骂道:“先留着这座破楼,爷爷一早晚把它给拆巴了! " 楼上往下坠人,在石城上近处死角里看不见,远处在黑夜里又看不清。后半夜了,城上守军多数冲盹儿,了哨的也上下眼皮打架,等到城上看清了喊起来,三人已跑出老远,放什么滚木擂石,正月十五贴门神― 晚出半拉月去了。三人钻出洞口,进了钻云山清水涧,这才放下心来,找寻路径回转宋营。宋营里元帅军师彻夜计议,研究如何利用单云龙防地抢石城破环州。抢下环州,五风楼、六风楼,什么楼都归了咱们,不攻自破。想法倒是好想法,无奈宋军过不去壕堑,贴近不了石城。见小矬子回来,苗从善听说从涧底钻洞口可达壕底,他高兴道:“曾将军所言路径,让我想起了破城之策。”小矬子说:“老道,你好好想吧。我丢城里一人儿,救回来两个,还有赚头。功劳我不要,不落埋怨就行。破石城时候喊我,趁你们筹划破城之策这会儿工夫,我得捞觉去了。”三夜没睡好,他也真熬苦坏了。杨怀兴次日清早又爬过钻云山,回到石城,单云龙涅着鼻子听了宋营攻城之策,只是摇头,架不住妹妹硬磨,最后也只好答应。近午夜,宋营一千敢死队绕走清水涧,爬洞口进壕沟,到在南城黑水国防地,城上坠下无数条粗绳,他们爬绳索上了石城,城上已无黑水国守军,堆放着一挥揉番军服装,大伙儿忙着换好衣服,顺石城向东,从东南角突然跃上城墙,前边儿四条虎,高英、呼延云飞、孟通江、焦通海,两枪一架一对大铁锤,这一顿乱砸巴,西夏守军如何受得了。敢死队抢下城楼,放下吊桥打开南门,宋军号炮连天,大队人马呼噜冲入城中。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西夏万没想到驻有重兵的石城会鸦默雀动地易手给宋军。南城是防御重点,强弓劲弩投掷器物有的是,都是给下边攻打南门的宋军准备的,没想到敌军从石城跃上城墙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一样的服装又分不清谁是谁来,稍一愣神儿就挨上家伙断气丧命,糊里糊涂丢了城池。元挞拉、狄难抚,谁也没咒念,兵败如潮,再不走就得当俘虏,他们慌慌张张退出环州。好在北门自由通行,任凭西夏官兵退走,宋军抡了高楼高墙和临街房屋做掩护,弓上弦刀出鞘只是监视并不动手,这叫网开一面,防止敌人困兽犹斗。狄难抚恨得眼睛发蓝,被卷出环州,他真想回头和穆桂英拚死一战,无奈败兵踩脚后跟,冲撞得他连布阵都不成,看半天,宋军根本没迫出城外,只是占了石城,把西夏准备的对付,南边儿宋军的滚木暗石推下来砸北城根儿夏军连营,居高制下,还不断喝喊:“西夏军兵快撤,再迟一刻,城上可要往下扔火球子了!”西夏军让穆桂英烧过一火,听见火字就害怕,夜里都不敢点灯,听城上如此喝喊,又见城内败兵人马混杂,互相践踏,把城门洞子都给挤裂了。唤,中军撤了,那元帅,一定先跑了,咱们也别等着烧,金命水命,先逃个活(火)命吧!扔下粮草轴重,帐篷当然更没人儿拆,让宋军捞了个大实惠。狄难抚傲劲上来了,不管不顾,誓与宋军血战到底,以雪兵败之耻,报丢枪之辱,至于人家能从他褥子底下抽走双枪,捎走他脑袋当然也易如反掌,他刚醒过来那阵卫想过,这会儿犯了混也不想留命之情了。元挞拉见这场败仗给狄难抚上了满弦,虽然丢一座重镇,他倒觉着高兴。西夏军退入西夏境内,据守青冈峡,让人家兜屁股打回老窝里来。悼罗兵马早溃散回国。西凉兵马也早就蔫退了,听说老孟达射死鄂厉龙,招了大宋征西军先锋杨怀玉为骑马,现在深沟高墙而向西夏设防,盟国已成敌国。西夏大军退出环州之际,发现黑水军早己全师而退,让出石城给宋军,才招致环州失守。据言,穆桂英前次迷羊谷火烧连营,前边儿的向导竟是黑水国二公主单玉玲。元挞拉对这消息半信半疑,如今才知是实,看来视单云龙为亲信也是错误。四国联军如今剩了西夏孤家寡人老哥儿一个,狄难抚本领倒不弱,道眼也不少,可是照比穆桂英还差一截儿。元挞拉越想心里越没底,赴忙写信向兴庆府求援,又发令召悼罗再派人马。”两路人马未到,先来了一个老和尚,他是猩猩罗海、独猩罗江的师父,到前敌方知两个徒儿俱丧宋将之手,黑水大军已然回国,他投到夏营,要为徒弟报仇。这和尚叫银拔僧,手使一对儿银钱,就是鼓乐班里那钱镖儿,不过个儿大,直径二尺,边儿飞薄吹毛可断,脐眼里牵着四尺沃灼银涟,舞起来一片白光,带着链子还会拐弯儿,碰上哪儿都创一大块肉下去。他还有三十二把飞钗,是出手的暗器,一扬手能打八把,一片小飞碟儿,大罗金仙难躲。元挞拉高兴,得老和尚一人,胜似千军万马。接着,罗也有信来,说二太子鄂厉虎率三万人马已经出发,他要先灭西凉杀哥之仇,然后再来前敌助夏伐宋。鄂厉虎兵临西凉城下,任他叫骂,西凉城吊桥高扯,四门紧闭,护城河又宽又深,他到不了跟前儿。孟达早有准备,三万人马攻城,一年半载不易攻破。鄂厉虎哪有这个耐性,气得五雷吼风,干跺脚想不出辙来。攻了三天,毫无进展。这时候,来了一个老道,自称妙手神机子,是银钱僧的师弟,带着西夏监军元挞拉的书信,说是相帮鄂厉虎破西凉杀孟达。他果然是妙乎巧手,指挥啤罗军卒伐树嶄藤钉浮桥造云梯,准备强行攻城。白天备料,晚上挑灯打造,浮桥接大榫儿带插销,三段一桥,在水极易拼接,做起来难度可大,咋整咋返工,五十座浮桥一百五十段,三千人脚不沾地忙了大半夜也没造成。剩下的,二十人一个云梯,带铆儿两相拼接,也是手忙脚乱造不好,个个累得人困马乏。三更刚过,树林中号炮连声,冲出五千轻骑,长枪手在前,弓箭手在后,借着工地上明亮的灯光抹蛤蟆。罗士兵毫无准备,连武器抓没在手边,只有引颈受戮,哭爹嚎娘,哀声一片。鄂厉虎找老道,神机子撒丫子,他早趁乱跑没影几了。鄂厉虎一看,我也跑吧,带着亲兵马上加鞭,穿林而逃。没跑出多远去,迎面三骑马阻住去路,一双青年男女在前,一人儿一口刀,后面一个老头儿,手中素白亮银枪。鄂厉虎见只有三人,他来了辣气。“就你们三千瘪人儿,还有一个上不得阵的坤角儿,也敢拦你家二太子的马头!" 那青年言道:“鄂厉虎,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 “你是何人?为何知晓我的名字!'' “小爷我乃大宋征西军正印先锋官玉面虎杨怀玉是也!'' “噢,抢我哥哥宝剑诈亲骗熄妇的那小子就是你呀!旁边那小妞儿准是孟九环了。哥哥死了嫂子归弟弟,这是我们悼罗的规矩。我哥哥死得好,现在孟九环是我媳妇儿了,你把她还给我!'' 孟九环气得粉面猩红银牙乱挫:“我叫你不说人话,看我剁巴了你!” 第二十回 两军阵飞拔伤二将 坠雁寺矬子动歪缠 西凉被围,孟达派快马信差去宋营求救,苗从善一笑:“我出去散散心。”他成了神机子,认认真真指挥悼罗兵卒造浮桥造云梯,这些人没干过木匠,又没有工具,咋能干好?老道要求又严,还紧催,这些兵卒手忙脚乱,一心扑在干活儿上,五千宋军冲出来他们都不知神兵从何而降。截住鄂厉虎的真是杨怀玉、孟九环,那老者是岳镇溪。鄂厉虎打西凉,穆元帅让杨怀兴回落马涧给孟九环送信。怀兴一再哀求,岳镇溪才出马赴前敌。孟九环挥刀跃马,被岳镇溪拦住:“九环,老夫多年不经阵仗,且让我松松筋骨。”马到近前,鄂厉虎间道:“你是何人?'' “老夫花枪岳镇溪。”“无名之辈!" “战你不需名将,似老朽这等无名之辈足矣!”拧枪就刺,鄂厉虎竖叉杆往外封,二人战在一起。只有五个回合,岳镇溪快三枪,刺双睛带颈嗓,鄂厉虎晃脑袋仰脖儿,勉强躲过,忘了注意下边儿,让人家一枪刺大腿上,哎哟一声摔下马去。孟九环抡大刀要砍他,杨怀玉笑拦道:“看在他哥哥面上,饶他去吧!”“他哥哥有什么面子!" “他哥哥曾是你的― " 孟九环狠狠瞪杨怀玉一眼,战场之上,你还有心穷逗!鄂厉虎爬起来,岳镇溪笑道:“无名之辈打了你这有名的太子,惭愧惭愧! '' 也不知是谁惭愧。鄂厉虎见人家无意杀他,我别等他们反性,快跑!他上马落荒而逃。半道儿上收拢败兵,三万人马剩下两万,辎重全丢光,快上青冈峡,不然明儿早晨连饭门都找不着。西凉早开了城门,迎宋军入城,苗从善也回到军中,孟达设宴款待,烤全羊吃得五千铁骑个个满嘴流油。苗从善道:“穆元帅有令,让呼延云威将军统帅这五千铁骑留下助老王爷守卫西凉。”孟达说:“多谢军师神机解围,又蒙穆元帅分兵动我守城。只是…… ,我有意留女儿女婿多住几日。”杨怀玉忙道;“公主正该留下,多住几日无妨。小婿我是军中先锋,已离营多日,再在西凉延宕,于理似有未合。”孟九环直拿眼睛瞪杨怀玉,对孟达言道:“父王,我还没见着祖母穆老元帅呢,也不能多留。”孟达笑对苗老道说:“女儿出嫁,如覆水不收,早把爹娘做在脑后了。”苗从善也笑道.“前敌战局紧张,军中正当用人之际,让他们早些回去也好。待平定西疆之后,让他夫妇长住,老王爷全家畅叙天伦之乐。”孟达道:“女婿军务在身,打欺西夏,别处还有征讨,蔫能长住?女婿住不下,女儿离不开丈夫,又该跟着跑了。” 众人皆笑,臊得孟九环跑后宫找她母后去了。孟达留人家又住了一日,第三日清晨,苗从善、岳镇溪和杨怀玉夫妇辞别孟达,回转前敌。西夏军退守青冈峡,宋军追至距敌营十里虾蟆寨安营扎寨,两军对垒。苗从善等回营,孟九环见过祖母,穆桂英一手拉一个孙儿媳妇,咋看她仁咋像自己当年在穆柯寨上的形容,满脸是笑,左瞅右瞅,把俩孙儿媳妇的脸都瞅成了大红布。次日见阵,杨怀玉枪先出马,叫狄难抚马前搭话。狄难抚催马到在阵前,对杨怀玉道:“杨将军,你大难不死,在下为你高兴。今日阵前往事休提,我原以为穆元帅言真行正,垂范域外,今日一见,她不念我济粮之情,烧连营令我军中无颜,又两次派人行刺于我,盗走我的宝枪,凡此种种,倒让我相信赵家店贼伙与庆州城外巡骑皆宋军所为。”杨怀玉说道。“狄将军,看来误会越来越多,没有实证,多说也是无益。”“对了。你说我爷爷尚在,请穆元帅把我爷爷请来,你们再把赵家店及途中巡骑之谜给我解开,我自然心服口服。不然,狄杨两家之怨断难和解!" 一摆手中双枪,又冷笑道:“杨将军,穆元帅派人盗我兵刃,如切我左膀右臂,这对双枪虽不趁手,难抚也愿以死相拚,奉陪到底! '' 正这时,只见西夏队中,冲山一骑垂耳花斑马,上面坐着一个和尚,黄发披肩,头上压发紫金箍月牙金光闪炼,黄虬髯倒卷,压耳毫毛三寸多长,黄布僧衣白护领,罗汉丝绦扎腰,青中衣皂靴,外面罩着大红僧袍,上面云牙海错百鹤翔天,手拿一对大号钱镣,不是来打仗倒像是来做法事。往脸上看,能把小孩儿吓哭了,大酱块子脑袋,下面带倒勾儿的兜齿大下巴,大眼珠子衬着红眼圈儿烂眼边儿,塌鼻梁翻鼻孔能一下塞进两大馒头的大嘴岔,一左一右两嘴角支出二寸多长的大黄牙,大耳朵和猪八戒那对儿差不了多少型号。听他言道:“狄元帅,且请退下。我要为两个徒儿报仇雪恨!"这位止是银钹僧。狄难抚对杨怀玉道:“你我来日再战。”他拨马走了。这头陀还不和杨怀玉对打:“我要杀那个杨怀兴,不杀你这个杨怀玉!”“你不杀我我杀你!”抡刀就剁。和尚侧马,右手铁顺刀杆儿往里滑,切他手指肚儿,左手钹“呜”奔右臂就一家伙,那真叫手疾眼快。杨怀玉竖刀杆拨开,二马错镫各自跑开。拨马回来,和尚已两钹齐交左手,一抖右手,“刷!”八口飞钹旋转着飞来,一片白光带着嘤嘤声响,杨怀玉忙用刀往外拨,挡出去一七口,一口切入臂头,锁子甲小指粗细的铁绊被切断,卡在锁骨之上,怀玉疼得五官挪位,磕飞虎饘败回本队。和尚能连发三十二口飞钹。一把扔八口,能在几秒钟内接连扔四把,让三十二口飞钹同时在天空飞舞。你就拨吧,怎么还不钻进去一两口?所以说这玩艺儿百发百中。和尚在阵前叫号儿:“谁是杨怀兴,快些给我出来!”杨怀兴拧枪出马,叫道:“和尚,你伤了我的兄长,不叫喊我也得出来。我知道你是想你那两个宝贝徒弟了,我这就让你去找他们!" “哪里去找! '' “当然是去丰都城,听说那儿今年缺少秃驴拉磨!'’银钱僧一摸头发,那意思是我不秃,杨怀兴还能看不明白,他笑道:“你觉着你不秃是不是?不秃,也得管你叫秃驴!" 一抖枪,梅花七蕊,七个枪尖儿奔前胸刺来。和尚以钹为盾,胸前一竖;真就扎不进去。和尚不放心,紧着问:“说明白了,你是不是杨怀兴!”“不是你家小爷又是哪个!”“阿弥陀佛!”盆馒头佛,肉包子佛都不行,你快些给我阴间拉磨去吧里”二人战在一起。和尚双钹有银链,他偏不挂上,短兵刃在马上吃亏,可他发飞钹方便。这和尚也不傻。战有十余个回合,和尚借二马错镫之机,反身一抖手,呜!八口飞拔奔怀兴后背飞来,怀兴听见风声,暗说不好,忙着一个大马趴,紧跟着蹬里藏身,贴在马腹右侧,稍慢一点儿,一口飞钹切断铠甲插在后背,他也负伤败回。小五虎兄弟还要出战。穆元帅摆手道.“鸣金!胜败兵家常事,待我们回去找出破敌之策,再来胜他!'' 这边鸣金,那边也不纠缠,各自收兵回营。不过西夏军打的是得胜鼓,连败好几回了,这下子可得威风威风。好在飞钹无毒,但怀玉兄弟伤势很重,随军郎中忙着起钹洗伤口敷红伤药,内服壮骨丹,孟九环和单玉玲的眼睛都成了桃儿,谁劝谁说她俩就是一个劲.儿的哭,曾夫人急了,喝喊一声,才把俩儿媳妇铁住。曾夫人性躁,作起狮子吼杨文广也怕。杨家将里也有惧内的。苗从善琢磨刚拔下来的飞钹,见里面儿有三个小字儿“坠雁寺”,老道问道:“诸位,谁知道坠雁寺在哪儿?”小矬子一撇嘴.“神机子应当前知三百年后知二百载,三千里地以内的事情一闭眼就了如指掌,你自称神机子,哪儿行啊!我找一个老道来,问啥他都知道,那才是真神仙! '' 当即派人乘快马去环州三皇庙请老道刘达能。小矬子直嘱咐:“回来把马让给老道骑,你拿腿往回腿。”苗老道说:“小矬子你真聪明。环州归咱们了,要几匹马没有?" 第二天头晌,刘达能就到了。小矬子一问 ,他果然知道,坠雁寺在雁门关,里面住着一个和尚叫籁玄,是空门高僧,也是武林高手,铁禅杖带销簧儿,能汀九十六颗金刚丸。至于这个籁玄和银钱僧是什么关系,飞钱和坠雁寺有什么渊源,刘达能说不明白。小矬子高兴,又逗苗老道: “怎么样,这么能耐的老道都曾归我管辖,你个没能耐的老道下回少跟我扔大个儿!坠雁寺,我这就去坠雁寺!我要请出籁玄长老来会会银钱僧,让两个老和尚出来遛遛,看看谁是骡子谁是马! '' 孟通江要跟着,曾杰说:“你拉倒吧!来了!” 别再把你丢了,你再丢了,我可找不回刘达能笑道:“我随曾将军同往。”锉子说:“谁也不行,只有咱哥俩是伴儿。”大伙儿知道,这二位过去都是飞贼,结伴同行准保万事如意。没事可以交待,千里百里只要一句套话:饥餐渴饮,夜宿朝行,到了。小矬子说:“老道,你换装?'' “为何了” “和尚、老道不投缘,一见两相烦。,刘达能在估衣铺现买厂一套八成新的裤褂,外面是一件宝蓝色长衫,这一打扮还真年轻不少。二人一敲庙门,打里边出来一个小沙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二位施主有何贵干?” “求见籁玄长老。”“祖师年岁已高,向不见外人。”“我们不是外人,是内人…… 我是他小舅子,不,和尚不娶媳妇儿,他是我大舅子。反正是内里那条线儿上的亲戚!" “罪过,施主言语有辱活佛,请出!" 愣把他俩给推出来了。锉子说:“这和尚又祖师,又活佛,把小和尚哄得五体投地,大概是有两下子。”刘达能说:“两下子三下子,也没有你那么说话的,不分地场儿乱开玩笑。这下可好,进不了庙门,看你咋办。”小矬子上前又狠劲儿敲门,那个小和尚又出来了。“佛门乃清静之地,请二位施主不要相扰。”小矬子说:“哎,这不是庙吗?" “是啊。”“里面有佛无佛?" “有佛。”“我们烧香拜佛,你让不让?" “这… … “他又一指刘达能:“你看这位,冲这么大的肚子,能没钱吗,他是见庙就舍财,要在你们庙里随喜纹银五万两,你们要不要?”吹的太大了。小和尚一撇嘴:“不要!”“小和尚不要,老和尚还要呢,你给我闪开吧! "一捅小和尚胳肢窝儿,小和尚还真有痒痒肉,笑得打转,小矬子冲刘达能一递眼色,两人进去了。小和尚又撵又喊,打禅房里出来一位老和尚,问小和尚道:“为何喧嚷?”小和尚讲了二人强行入庙之事,老和尚道:“不得无礼!二位施主,请。”把二人让进客室,小和尚喊着嘴跟在后面.正好让老和尚指使。“上茶!”曾杰说:“甭说上茶,上饭也不行!我先问问,你是不是籁玄?" “老僧名晓玄,籁玄长老正是家师。”“让他来见我们! " “家师已多年不见外人。”“不见也不行!”“二位造访,究竟为了何事?" “告诉你,你能管得了吗!" “老僧是本寺知客。”“知客,把客人支走完事儿,我们你可支不走。告诉你,我们是官面儿上的。” “佛门不染红尘,与官家无涉。”“胡说!一座庙,官府管不了是咋着?我们是征西军穆桂英元帅帐下捕盗官,来抓你们庙里住持长老籁玄。”“施主不可混开玩笑。”“哪有闲心跟你们开玩笑尸“家师犯有何罪?'' “私通西夏!”“有何凭证了”曾杰掏出从怀玉肩上起下来的飞钹,往桌上一拍。“你认不认识这玩艺儿?" 晓玄见飞钹,满面诧异之色,旋即镇定下来,漠然道:“老僧不识。”“你不认识它,不能吧?它可认识你!你看看,那上面有‘坠雁寺’三字,是你们庙里出产的玩艺儿!”“坠雁寺无此物件。”“那这上面为什么有你们庙的名字了”“他们愿意往上刻,我们有何办法?' ' “好你个铁嘴钢牙的老和尚,今天我先抓你!”上前就动手。晓玄大袖一甩,正扫曾杰腕子上,火辣辣刀扎般疼痛。矬子倒退一步,哎呀,这和尚有两下子,动起手来我不一定造得过他,我喊吧!“坠雁寺私通西夏,拒捕殴差,简直是反了天了!刘达能,你别站干岸儿看热闹,帮我先把这老和尚对付趴下,打了老徒弟乡他师父籁玄才能露面。”刘达能也拉开架式,二人在客房里,要大战晓玄僧。正这时,听外面有人高宣佛号:“阿弥陀佛,全都给我住手!” 第二十一回 雁门关请高僧助战 两军阵凭巧嘴欺人 打外边又走进一个老僧。这和尚可太老了,至少八十开外,脸上皱纹堆垒,苍白寿眉长有二寸,领下银髯飘摆,身躯魁伟高大,背己微驼,头戴昆卢帽,颈上一百单八烦菩提念珠,身披红缎架装,老紫色中衣,白袜僧鞋。晓玄垂手后退,老和尚冲二人道:“二位施主,老僧籁玄有礼。”曾杰听这位是籁玄,面容立刻改变,杀气全无,横劲儿顿消,满脸是笑,笑得鼻子眼睛嘴往一块儿抽抽,一揖到地撩衣要跪,老和尚伸手相拦,没碰上他,他早站直溜了,跪是装架式,借坡就下驴。这是真会作戏,那会儿要有评职称这一说,他准是国家一级演员。小矬子堆笑言道:“我们故作恶声,骚扰禅林,是激将法,不这么闹,你老能出来吗?不见真佛不烧香,他们不是真佛,开开玩笑不伤大雅。见了您的金面,总算不虚此行,长老降下什么罪责,晚辈甘愿全领。”老和尚能给小矬子降个什么罪儿 ?小沙弥向他学说,小矬子来抓他为的是私通西夏,至于什么大舅子、小舅子,小和尚哪敢冲籁玄学呀! 小矬子报了身份名号,又讲了此来坠雁寺的缘由。老和尚拿起飞钹,连说:“罪过,罪过。飞钹是坠雁寺所造,老僧用它练专注力,心神手眼合一,后来传给徒辈,意在借功练静以长禅功,本是一种游戏,谁也没想到它会成为杀人暗器。”“那它怎么成了暗器呢?" “说来话长”银钱僧原名阿思寒,是罗国人,在坠雁寺出家,当时还是小沙弥。雁门关地处西睡,多民族聚居,僧众中少数民族很多,但谁也没有这个阿思塞心眼儿活,把师父哄得心里欢喜就多教他两手儿。他出宗是假,躲祸是真。十几岁就是小凶徒一个,牵散马抱羊羔儿逮啥偷啥,有一回哥儿四个愣把,一条活牛大腿给卸巴一下来烤上了,让失主堵住,他从后面一石头把失主砸死,才逃离悼罗流入三关。正赶上坠雁寺修塔,他打零工混饭吃,老和尚看他心灵手巧,又会逢迎善巴结,就把他留在庙里干粗活,人家念经仕跪在窗外一也念,老和尚一考问,记得还真牢实,偷着学经,偷着礼佛,比那些小和尚虔诚多了,天长日久,感动了籁玄,才为他剃度收为门下。他对学武更为上心,拳脚兵刃,在和尚群儿里都数头儿名,深受籁玄赞赏。慢慢的,老和尚发觉苗头不对。庙里习武,主要是为厂强身,和现在学校里的体育课注不多,可是阿思塞专门琢磨狠招儿,把锻练为主的武功还原为争弧斗狠致人死命的实用招术,他又聪明绝顶,常常对武功有所发展,专门研究咋在要命的地方下手。同样是练飞钹,别人飞钹满天飞舞,专注在花梢灵巧;他用飞钹劈树枝儿,指哪枝儿劈那枝儿,又练削树叶儿,把树叶儿标上一二三四五,十步之外逐次削下,已到从不虚发的地步。有一次,籁玄看见他飞钹劈雁,二拔齐发连中三雁。老和尚这才下决心将他逐出寺院,并命他不准向外人说起师父的名字,收回度牒,也不准他说及是在坠雁寺出的家。阿思塞不在乎这个,我自立门户,谁稀罕借你什么光儿?不提师父更好,我无师自通唯我独尊里他跑到黑水国,改名银钹僧,强占一座寺庙,也更名为银钹寺,大开山门,广收僧俗门徒。籁玄虽然注意他的行藏,好在他尚无大恶,也懒得和他纠缠。今天曾杰找上门来,老和尚才不得不重提往事。矬子说:“他若不用三十多年以前从庙里偷去的飞钹,我们还真找不着老根儿了。长老,解铃还须系铃人,你种的歪脖树请你自己去拔了吧! " “老僧己五十多年不开杀戒!" “不开杀戒,你把他度化回来。说您私通西夏是我胡扯,弄出这么个飞钹僧来,在阵前助夏欺宋,阻止我们守卫边疆,您不能说没有一点儿责任吧!” “这确是老僧罪孽深重。但我已年过八十,收伏这个孽障,已然力不从心。” “你不是有铁禅杖― " “别说是铁禅杖,木禅杖我也抡不动了。”“人老不讲筋骨为能,我们不忍心逼您。可是,您总得给想个办法吧?" “听说庆州城外大战钢门裂,宋军曾用铁面罩铁护手,那就是办法。”“这倒也是,老龙久在沙滩卧,一句话提醒梦中人。你们庙里造的飞饭能劈断铁甲,我们总不能躲在厚铁板里上阵吧?” “本寺存有精钢十吨,将军可用来打造防御器物。”“弄一堆废铜烂铁,大老远的运回去,太费劲儿了,还是你去去一趟为好。”“老僧实在无力征战”。“那好。我们向雁门关总兵求助,让他相帮在原地打造,再借驮口运回前敌." “如此甚好。”二人告辞出来,找酒楼足吃足喝一顿,雁门酒店饭店多为一体,让小二在后面找一清静房间,小矬子倒下就睡。刘达能睡不着,坠雁寺全显他一人儿,我连个擂话的空儿都没有,这趟雁门来的真有点儿窝心。看看将近三更,他将曾杰捅醒。小矬子揉着眼睛说:“半夜三更不睡觉,你起的什么歪心思?”“不要胡扯。我问你,你真想弄几十匹驮日驮着铁片儿回前敌吗?" “不然,又有什么办法?'' “老和尚无力降伏银钹僧是假,不愿再惹尘嚣是真。”“是吗?" “要知心腹事,须听背后言,你我二人何不前去夜探坠雁寺!”小矬子一转辘爬起来,笑道:“我就等你这句话呢。”二人短衣襟小打扮,捆扎紧称利落,背插单刀,出离店房,跃墙入寺。小矬子一纵身,上了大雄宝殿,四下打量,只西跨院还有灯光。到在西跨院,刘达能了哨,曾杰跺足来在窗前,听屋内两人说话。“你把事情推了比去,自己落个干净!" “我的办法可行,捐铁助军,也算尽了一份力量。不须我亲自前往,穆桂英也足以对付得了银钹僧。”“你了却前事,我却不能,非我亲身前往不可,我的这段孽缘无人能解。”“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今又冰雪纷杂,纵你前往,怕也难解前嫌。”小矬子捅窗纸一看,籁玄正和另一个老和尚下棋。这个和尚年纪和籁玄相方,黑脸钢髯,挺胸迭肚,看外表可比籁玄结实多了。曾杰打量半晌,暗自点头。.籁玄抬头向窗外说道:“曾施主请迸。”“你不请,我也得进去。”他进来了。“二位尽管接着下,别因我扰了棋兴,我是观棋不语真君子,决不多嘴多舌当小人。”黑脸和尚道:“墙下还有一位,何不一并屋中用茶。”小矬子一听,怎么着,你们全知道啊,那我把他也叫进来吧。二人入内坐好,籁玄道:“白日已将那事了却,二位又深夜入寺,还有何事?' '曾杰说:“长老,您白日一再言你,多年不见外人,这位高僧他不是人吗?" 黑脸和尚一瞪眼睛,小矬子忙道:“寺、佛、僧,空门三宝,这位大和尚不是人,是宝。下围棋黑白分明,难事,一人儿玩不了,有人陪着,这不是宝贝吗?" 黑睑和尚道:“休要花言巧语,有话直说!”“大和尚,我给你讲讲前敌之事,你可愿闻?'' “讲也可,不讲也可。”“那我就给你讲讲。我是给你讲,籁玄长老听一也可,不听也可。”他在这儿找补上了。黑脸和尚又不耐烦道:“少要罗嗦!" “老爷子,你辈儿大,豪横点儿又是我惹的,我受着。”“你倒是讲也不讲!”“讲,讲。话说西夏侵宋军中,却有一位汉人元帅,此人名叫狄难抚,是老王爷狄青之孙,受人挑唆,恨杨门入骨髓,可他偏又是老杨家那位在军中借命怕死逃入空门当和尚还忘不了吃肉喝酒的杨五郎抚养长大,还给了他一杆会打雷的枪,送他一匹和老虎有交情的马,抱养狼羔,已属不智,还给野狼安上两个大倚角,很怕它吃人不多杀人不狠。这狄难抚凭着雷霆枪连败宋将,刺死受尽磨难刚刚认祖归宗的呼延家后人呼延云灵,迷羊谷妄想困死穆桂英老元帅,断梁山逼杨怀玉坠入万丈深渊。”“阿!果然如此?" “出家人不打诳语,我这俗家人也不打诓语。”“穆桂英还困在谷中?” “已然归营”“那狄难抚如今怎样?”“不依不饶,铁杆儿叛国附西夏,还当他的元帅据守青冈峡抗拒宋军,声言要和杨家血战到底。这不,又弄个银钹僧去,连伤怀玉兄弟,杨怀玉被劈裂锁子骨,杨怀兴后背洛个二寸长一寸多深的大口子,他抱着令旗直劲儿冷笑,看样子是解恨了。你说说,这杨五郎他想干什么,抚养狄难抚,杀害他的儿孙后代,他是姓杨还是姓狄呀。早先听说老爷子倔,现在我才明白,他不是倔,他是混!'' “什么!" “他都老糊涂了,胳膊肘儿往外拐,里外不分亲疏不分,前敌都闹翻天了,他还有心坐屋里下围棋,没紧没慢没筋骨囊儿,他纯粹是一个能忿事儿不能了事儿,能养祸不能息祸的老废物!'' 这一顿连珠炮,把黑脸和尚气成个大红脸,哇呀呀连声怪叫,一探身揪脖领子把小矬子拎起来,怒道:“好个锉子,你敢骂老僧!'' “分是数落杨五郎呢,与你何干 " “老僧正是杨延德! '' 小矬子挣脱开,扑咚,他跪下了:“爷爷饶命!”倒把杨五郎给闹愣了。“你又何必如此?'' “你真是爷爷辈儿上的,我是你杂侄儿孙子杨文广的大舅子呀!”“你可认识老僧!”“不认识。” “说实话!”“认识。二十年前我们磨盘山结伙儿出动,去山西盗马,我顺路上过五台山,进过天泉寺,还偷了地呈的十好几个大西瓜,我认帐认赔还不行吗!”“既然认识老僧,又如此恶语相伤,实难饶恕! '' “哎呀,老爷子,我没老没少,天生就没个正形儿,你能跟我一般见识吗?再说,除了那些不中听的词儿,我说的可全是实话。”老和尚还真没祛儿打驳回,让小矬子起来坐好,他又问道:“难抚果真如此?'' “听说西夏军中还有个监军元挞泣,双阳公主老太太也在前敌,狄难抚只是个牌位儿,可是他死硬到底,这些事儿要算帐,不算在元帅帐上,又跟哪个讨钱去?" “难抚血性男儿,天良未泯,只是耳软心活,故而受骗投敌。还应好言相劝,让他归宋归宗,不可断了狄家血脉。”“良言劝不醒拧鬼呀!杨怀玉阵前不杀他,穆元帅阵前不杀他,我两次潜入环州帅府,只盗走他的双枪,也没要他的命呀!'' “什么,子母雷霆枪在你手里!”“没有。我把它扔环州东南城上五风楼里了。”“哎呀,那是宝器,丢失如何得了!'' “已不是宝器了,宝贝都让我倒出来了,在这儿呢。”拿出二十一块小石头儿,递给杨五郎:“全在这儿呢,我一块也没留。”杨延德接过雷霆石、好不感慨。小矬子紧叮:“老爷子,让狄难抚归宋归宗,正是穆元帅的本意。可这事儿别人办不到,只好劳您的大驾了。”五郎道:“我离开五台来在雁门,本想和籁玄分个胜负,没想到遇见你这么个扫兴的矬子!" “老爷子,你倒是去不去呀?" “去还是要去的。”籁玄说:“请你拿着我的铁禅杖,帮我了却这一尘缘。”五郎说:“何不同往?”“我已老迈。”“别装了!'' 籁玄哈哈一笑,嘣儿,腰板儿拔溜直,哪有什么驼背。五郎说:“这棋也下不成了。”籁玄说:“罩上。留着残局回来再下。明日早行,咱们安歇了吧。”五郎对矬子说:“你们打哪儿来的,还回哪儿去。”“留我们住一宿不行?半夜开山门,多麻烦。”“开什么山门,你们咋进来的咋出去!'' 籁玄只是笑,也不留客。二人越墙离庙,回到店房,没躺多大工夫,天就亮了。五郎来在宋营,这辈可大去了,连穆桂英都得管他叫五伯父,文广是侄儿孙子,至于怀玉、怀兴,都得往重孙子辈上数了。次日,两军对阵。孟通江对五郎说:“和尚祖太爷,我出去把狄难抚叫出来,你再出面逮他。你要抢先上阵,狄难抚又愧又怕,他愣不出来!你有何办法?" 五郎一想也是,点头答应。孟通江催老骗马,挺没缨儿小扎枪,来到阵前喊道:“别人咋出来咋回去,我谁也不战。我有要事,专找你们元帅狄难抚阵前塔话!" 狄难抚催马出阵,问道:“孟通江,你有何要事?'' “嘛事儿没有。如今你的打雷枪没有了,你还有什么辣气?'' “独行虎,你也太小瞧于我,我虽失去子母雳霆枪,这双枪胜你还是绰绰有余。”“泰山不是堆的,轧南芦不是勒的,罗锅儿不是挪的,你这牛皮也不是吹的。没了打雷枪,你就是龙陷沙滩虎落平川,落配的凤凰都比不上秃尾巴鸡,我跟你交锋那是欺负你,随便找一个七十七八十八老掉胡子没了牙的老棺材瓤子,你都得磕头叫祖爷爷!你信不信?'' 他冲宋军阵中喊道:“和尚祖太爷,该你的了!'' 第二十二回 发金刚丸飞钹坠地 设绊马索三将遭擒 五郎这个气呀,我都成老棺材瓤子了,那还话个什么劲儿!他步行出阵,口诵佛号:“南无阿弥陀佛,难抚,是我来了!”狄难抚如在梦中,揉揉眼睛,看准了真是杨五郎,翻身下马,撩鱼榻尾跪倒在地,抱着五郎大腿放声大哭。五郎拉他起来,叹道:“难抚,为何不听老僧的言语,闹成今日这般模样?" “祖爷爷,不是我不听您的话,是我见到的和您说的都不一样。”“啊?你有何所见?'' “孩儿下山在环州郊外,误住宋军眼线酒店,险遭杀害;赴庆州途中又遇宋军巡骑,诱我受缚后言称奉杨文广将军之命,巡哨四下截杀,必欲置我死命,还以佘老太君有谕,要将狄家斩草除根。”“怎会如此?" “这些事情,全是孩儿身受,宋军确实如此!" “你所遇之事,断非宋军所为!" “不是他们所为又是哪个?祖爷爷教育孩儿忠义为重,国家大义为先,孩儿从不敢忘,如今是穆元帅烧营行刺盗枪,无所不用其极,杨文广截杀围堵,让我有国难投。西夏出兵不为扩边,实为狄家报仇雪恨,孩儿祖母双阳公主也在军中,我统兵为帅,也是实出无奈,要为狄家出一口怨气。”“狄、杨两家不该有怨。” “不该有怨,这怨可结下了。祖爷爷佛祖现世菩萨心肠,抚育孩儿长大成人为狄门留下一缕香烟,是狄家的大恩人。杨家其他人等,断非如此!" “你之所言,黑白颠倒。出山之时,我一再告诫你勿受奸人挑唆,而今果中奸计。”“双阳老人家是孩儿祖母,监军元挞拉是孩儿叔舅之辈,哪有奸人!”“如此下去,你意欲何为?'' “与杨家为仇到底!穆老元帅刀下留人,于我有恩,杨怀玉光明义气为我所钦敬,情有可恕。孩儿要杀杨文广以报先父之仇。" “你能做得到吗?" “尽人力而听天命!" “这么做,你要后悔的!” “死而无悔!孩儿一身,父母所生,祖爷爷所育,身为汉人,又系名门之后,借西夏之力报仇;负国辱家,又愧对祖爷爷,罪过万死难恕。今日不敢死,是要挫挫杨家锐气稍慰祖母之心,他日事定,决心以死相谢!”“唉!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难抚,你可要与我交手?' ' “孩儿绝然不敢! 如和祖爷爷拳脚往还,孩儿等同禽兽。如祖爷爷以交手相逼,孩儿甘愿受死。”他跪倒在地,伸脖子扬脑袋,等着挨禅杖。杨五郎除了长叹,再无办法。正这时,银钹僧催马上来了:“狄元帅请回,待我会会老禅师。”“不得伤我祖爷爷!”五郎冷笑道。“难抚,你且归队,我替他师父了此孽缘。”狄难抚一边归队二边嘱咐:“银钹僧,别放飞钹! " 银钹僧心说:非放飞钹不可!元挞拉嘱我,定要杀这了这个五和尚,陷你于不仁不义,让你无颇返回中原,老老实实给西夏当枪使唤。他对杨五郎倒挺客气:“请老禅师上马。”上啥马,他走着出来的。五郎道:“不必骑乘马匹,我步下战你。阿思塞,你虽生性狠毒嗜杀,但自出家以后尚无大恶,只是教徒助虐,受此牵缠,我劝你交出飞钹,离此是非之地,免遭浩劫! " “让小僧先行领教老禅师的非凡武功,他事容后再谈。”一俯身,哗愣嘿抖银链银钹斜刺里劈来,五郎抡禅杖磕他钹沿儿,二人一个马上一个步下,插招换式战在一起。战有十余个回合,五郎性起,纵身砸银钱僧头顶,银钱僧侧身躲开,趁五郎身在半空尚末落地之际,抖链子银钹直扫五郎前胸,五郎竖禅杖猛一探臂,吧!钹头正落禅杖上,一绕腕子,哗楞,紧了一扣,银钹僧往回抽钱,链子伸个笔管条直,回不来了。此时五郎早已落地站息身形,冷丁狠劲儿一抖手:“拿过来吧!" 五郎天生大力,虽已年过八十,猛劲来一下,银钹僧还是受不住,他赶紧撒手,不撒手连人都过去了,就这么着,皮挽手得手面子掉层皮下去。五郎抡禅杖,悠!银钹飞出百步开外。银钹僧马出圈外,反身抖手,四把飞钹浮扇形劈向五郎,五郎端禅杖小指枢杖俩上小口,突突突,粒粒金丸飞涌而出,敢情这禅杖是连发自动步抢、金丸弹银钹,叮当当发出金属遗击声如同音乐,银钹僧连连抖手,三十二把飞钱几乎同时飞出,五郎杖端金丸连片,封锁飞钹出路,劈拉叭拉,将飞钹悉数击落地上。银钱僧飞钹抛空,链子银钹也丢了一只,没了仗,拨马就走。只见宋军阵中白光闪过,众人尚在惊愕,飞人已夺过五郎禅杖,一挥手,两粒金丸射中飞钹僧后肩两侧死穴,他这两条胳膊算是废了,除了动筷子端碗,八两以上的东西拿不动,另一只银钹他也扔了。回头一看,正是籁玄。老和尚说道:“我本不欲伤你。但又深知你手狠心毒睚眦必报,怕再给宋军添无数麻烦,只好废了你的武功,你逃命去吧!阿弥陀佛,罪过,罪过。”银拔僧恨声道:“籁玄,多年来我遵你所嘱,既未说出你是我的师尊,又没曾言讲我是在坠雁寺剃度,你为何如此对我? '' “你的飞钹上刻有‘坠雁寺’三字,人家找到我的名下,我想不管也是不行。既然事泄,你再作恶,人家还会找我,只好釜底抽薪。我也怕圆寂之后,留下你这孽障再无人能降伏,贻害无穷。今你手臂自如,只是万难承重不能动武,足可自理生活。所谓种因有果,二切皆你自招,休怪老僧不念前情。阿弥陀佛,罪过呀罪过”他嘴里哪嘟嚷嚷,不再理会银钹僧,银钹僧吹了个滴溜圆,没曾想丢这么大的脸,自知回去没好果子吃,他不再回返西夏营,拨马落荒而走。籁玄冲杨五郎道:“谢谢你帮我了却这桩心事,你的事我却帮不上忙,自己做梦自己圆吧。就此别过,告辞了。他也不回宋营,扛禅杖走了。杨五郎冲他背影喊道:“别动罩子里的棋子儿,我可记得清楚,你耍赖不行!”籁玄回头一笑:“黑白之争,你从来是在下风,我何用耍赖。”“好,等我回去,咱们再见输赢!" 宋夏两方,各自收兵。杨五郎长吁短叹,自恨劝不转狄难抚。穆桂英也为难,狄难抚究系狄青唯一后人,谁能忍心下狠手?西夏偏捧他当什么元帅,把争城掠地硬说成是狄、杨恩怨,是非不明,混淆视听,影响三军士气。看来只有找到狄青,这场误会才能消释。可是人海茫茫,又哪里去寻哪里去找?单玉玲找到孟九环,悄声说道:“嫂子,籁玄长老给了灵药,怀兴已近痊愈,哥哥也好多了,咱们大可放心。今晚您想不想出去散散心?'' “哪里去散心了”“离咱这虾蟆塞五里,有片密林叫风不度,树矮枝长叶子密,一大片林子周围五里地,连一丝风儿都不透,悼罗军队忍着蚊虫咬大汗熏蒸在林子里扎营,那个欺负你的鄂厉虎也在里边摆弄臭腿丫子呢。”“你怎知晓?" “早让巡哨发现了,穆元帅说不可惊动,看他想干什么?他能干什么好事儿,无非奉了狄难抚,或是元挞拉的军令,或是夜晚劫营,或是白日奇袭,总之是想抽冷子给咱们一下子。" “那等地方,怎好前去散心!”“嫂子,你说鄂厉虎混帐,满嘴没有人话,今晚咱去报复他。”“你我二人,怎抵他上万人马?" “咱把他诓出来,到僻静地方宰了他!” “咱二人怕不是他的对手。”“还有怀兴呢,这就是他的主意。嫂子,你去不去吧?" 孟九环恨鄂厉虎攻西凉,更恨他在阵前一见自己就蜜蜂眼睛紧盯不放,还混说哥哥死了嫂子归弟弟,我成了他媳妇儿了。看那样子真是宁可兄仇不报也要抢我到手,这小子和那个猩猩罗海一样,是特号的淫徒败类!能宰了他那可真称心。不过,她有顾虑:“祖母不许惊动他,咱这么做岂不是违令不遵?'' “没事儿。怀兴说了,回来把事儿全推他身上,他一人儿兜着。”孟九环心活了,没敢告诉杨怀玉,夜晚三人儿带领五十亲兵,悄悄离开虾蟆寨够奔风不度,去宰鄂厉虎。好在有哨探带路,呻罗秘营并不难找,怀兴埋伏在中途,九环、玉玲到在营前,高喊:“鄂厉虎,你出来!”营中当值官兵见只是两个少女,也没把她俩放在心上。“你们干什么?" “找鄂厉虎!”“什么事情?" “那能告诉你吗?" “你们是什么人!”“一位西凉国公主,一位黑水国公主,是他的两个姑奶奶。”“是,请姑奶奶稍待,我们即刻前去回禀。”不一会儿,营棚挪开,鄂厉虎还真出来了。虽说黑夜看不清面,但那腰身、那风姿都显出是两个绝色佳人,鄂厉虎闹懵了。“孟九环,西凉城下我被一个老头儿刺落马下,你好玄没剁了我,今晚敢人密林来在我的营前,你不怕死吗?”单玉玲一撇嘴:“鄂厉虎,你发什么豪横,认识我吗?”“不认识。”“我是黑水国二公主,你的二姑扔奶丈”“二姑奶奶―你是谁的二姑奶奶呀!" “本来我们找你有好事儿,咱们眼目前这几国,公主一大堆,像你这样有头有脸的太子可没几位了。”鄂厉虎一听,唤,她俩都看上我了。不对呀!她们都从老杨家找着小伙儿了。他冷笑一声:“休来骗我!" “跑这么老远来骗你,我们没那工夫!''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找你有好事儿,看你对你家大姑仍奶那凶劲儿,二姑奶奶伤心,我们懒得理你!姐姐,咱们走。”“你们还走得了吗!'' “我们骑的都是宝马,你撵不上!'' 一拨马,加鞭飞奔。鄂厉虎喊声:“岂有此理!”在后边紧追。后而的侍卫跟了几步,又停下了,太子没下令,咱别动地方,他去追两个姑娘,到在僻静所在,备不住要发生什么背人儿的事,咱们跟着,那还不挨跟脚!其实,他们要跟也跟不上,马不行。两位公主穿出密林马道,左转右拐,边跑边喊:“鄂厉虎,跟上!到前边僻静所在,告诉你好事儿!'' 到在怀兴埋伏的地方,五十亲兵忽拉一声各自纵马,从两翼包围,杨怀兴跃马拧枪,笑喝道:“鄂厉虎,来在这里,自有天大的好事儿,你快来听我相告!'' 鄂厉虎摘下钢叉,喝问:“何方小子,放对太子爷无礼!”“小爷杨怀兴。”“你有何好事对我相告!" “我让你记清了.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周年,早死早脱生你好去赶大辈儿,这不是好事几吗?”“可恼!" “你给我快去鬼门关报号!" 拧枪就刺二鄂厉虎抱叉梁拨云见日往外一封,当啷一声响亮银枪落地,鄂厉虎心说:就这么点儿气力,也敢对阵,刚要反手一叉,人家的钢鞭到脑顶儿了 。怀兴这是枪里加鞭借劲儿抛枪,他的鞭主枪杆下而藏着呢,月黑头看不清,鄂厉虎吃了大亏。听见风声他知道不好,赶紧王八大趴窝,伏身在马鞍之上,咔嚓嚓甲叶横飞,这一鞭正砸在后背。鄂厉虎钢叉出手,心口发热嗓子眼儿发甜,不过心里清醒,他赶紧狠劲儿往回咽,到底儿没让这口血喷出来,卧在鞍桥拽右繮马向西边跑去。杨怀兴俯身拾起银枪,喊声:“追!" 三骑马在前,五十亲兵在后,紧迫不舍。这么一绕腾,到在密林前边儿,这里是西南方向,正和宋营相对,来时是哨探领着迂迥到后营,那里防御松弛,找鄂厉虎容易。他们踏入新开出来的林间马道,距离更加靠近,前边紧跑后面紧追,忽然之间,劈嚓啪嚓,马倒人翻,埋伏在近旁的番兵过来就绑。鄂厉虎喝道:“别绑我!" 番兵上去就一个嘴巴:“我他妈的偏要绑你!" “混帐!" “哎,你还敢骂人,真有种啊!" 下边又一腿,好玄没把鄂厉虎踹趴下。他怒喝道:“我是太子! '' “偏打你这个太子!" “我是鄂厉虎!" “鄂???,太子饶命!" 番兵跪那儿了。又过来儿人,扶住鄂厉虎,一个小头目言道:“太子爷,这绊马索是你亲自指挥,埋桩拉绳,你在跟前儿,怎么还愣往上踏呀?" “废话!我的马不踏,他们能上套吗?唉哟,可摔着了我了!" 连鞭伤带摔伤,这小子都快玩儿完了,还没忘了好事儿:“把这男的吊旗杆顶上,大头朝下拉上一宿,明早起来我扒他皮,以报一鞭之仇!两个小妞儿,给我拉进寝帐,今晚儿我要轮番儿追欢取乐,娶两国公主为妻!" 杨怀兴的五十亲兵早已赶到,围住他们但不教贸然动手,一则怀兴、九环、玉玲都在人家手里,二则这是秘营前哨,五十番兵别看都在步下,一个个凶悍异常。鄂厉虎喝道:“你们快撤!我有好生之德,放你们逃命去吧!再在这儿围着不走,我要先宰了杨怀兴他们!”亲兵们还是不走,鄂厉虎又喊:“走不走?不走我可真要下令宰人了!男的女的一块儿宰,连媳妇儿都不要了! '' 他正乎呢,从密林间蹿出一人,几脚踹得鄂厉虎身边番兵东滚西爬,揪住鄂厉虎胸襟,宝剑搁在他脖颈之上。 第二十三回 风不度平西王救三将 红土山杨杯玉会难抚 缺 第二十四回 流痛泪夫妻帐中相会 嫁罪名监军后发制人 缺 第二十五回 虚设空营巧破火龙车 慷慨陈词义释大智王 棹罗秘营居高,虾蟆寨宋营在平地上。由林间新开的马道出来,和奔虾蟆寨的道路连接上,往下这五六里地是个步步紧的大下坡,不用说车轮滚动,滑也滑到宋营跟前儿。密林又潮又热,本不适扎营,元挞拉遇鄂厉虎驻扎在这里,是想出敌不意,哪知穆桂英早注意到了这儿。所谓火龙车,四围带铁网,内装枯芦燥荻硫磺焰硝等物,三马驾一车,赶车的是死士,愣往宋营里冲。宋军扎在虾蟆寨七八万人,营帐连片,火龙车里点起火来,马烤屁股还不疯跑?车是轻车,马是疯马,赶车的不要命,这股冲劲闯劲儿,什么样的营栅能抗得住!元挞拉想得满好,出其不意一下子烧退宋军,报庆州城外一火之仇。戏法儿灵不灵,全靠毯子蒙,消息泄露出去就不好使了,他死死瞒住狄难抚,哪曾想让狄青看出端倪。 满山哼罗士兵伐树,密林中炊烟起,兔窜鹿奔鸟雀惊飞,惊动了住在山弯的狄青,他发现了林中秘营,又见营后边儿打造车辆,大轱辘矮箱板儿,四围铁丝网罩,不知作何用处,后见车网中装入引火之物,方一知这是火车。又见他们平马道直通奔宋营的道路,噢,这是给宋军送火的。他全弄明白了,又意外救了怀兴和九环抽离,就是小矬子曾杰不发现似的住处,他也会去宋营报信。鄂厉虎被孟九环姊妹骗出林中,挨了怀兴一鞭,又让狄青宝剑蹭悖子吓得屁滚尿流,回营趴了三天没起床,他严密封锁消息,不许让青冈峡中军知晓,怕受元挞拉责罚。他和哥哥正好两个性子,鄂厉龙处处拧着元帅,鄂厉虎怕元挞拉一贴老膏药。这倒好,秘营早已不秘,元挞拉却还认为机密可恃。狄青入夏营不归,众将议论纷纷,有的说狄青顾念姻亲情意,又回西夏当老驸马去了,有的说不对,狄王八成是被软禁了,也有的说全不是那么回事儿,老俩口儿久别重逢,那劲头儿比青年人还足,这会儿还没说够唠够亲热够呢。小矬子坐不住,他又走了。元挞拉决定晚上行动,悼罗火龙车烧营,西夏军乘乱掩杀,要让穆桂英一败涂地,宋军片甲无回。 三更时分,五百辆火龙车放下来,坡度太大,车快如飞,想拢都拢不住。到在宋营附近,车车点火,马受惊优,更加奋蹄,冲向正寨,忽陷深沟。原来正中路上掘有两丈宽的沟堑,夜里看不见,前面六七十辆火龙车填了沟壑。后而的车辆有的硬从火上冲了过去,也有的绕走四处奔向侧寨。刹时,许多宋军营帐被引着,虾蟆寨大火冲天。元挞拉亲自指挥西夏大军从四而掩杀过来,一直冲到营中,竟无一名宋军反击。这时他才省悟,烧的竟是一座空营。元挞拉心知不好,忙领兵向外撤,只听炮声连天,通往青冈峡的道路已被阻断,有人喝喊:“元挞拉,你已经丢了老窝儿,成了丧家之犬漏网之鱼,想回西夏那是不行了,想回姥娘家还可放你一马。小五虎兄弟全伙在此,你跑不了啦!你是横刀自杀呀,还是吃马屁让我拿宝枪往你身上捅窟窿!" 阻断后路的是宋军先锋营,喊话的是独行虎孟通江。杨怀玉一摆大刀,宋军人人跃马,高英抡大锤抢在最前面儿,呼延云飞和焦通海拧枪挺架各自争先,夏军抵挡不住,又往回跑,元挞拉下令:“退往风不度悼罗秘营。”大军退往风不度。刚走近营前,又听连声炮响,营栅鹿碧内乱箭齐发,射得夏军蒙头转向,又顺马道往下跑。下边儿杨怀玉率兵掐脖儿扎口袋,秘营中冲出的宋军勾连枪双手带,勾带挂甲拽人下马,砍偡马腿马仰人翻,两边夹馅儿硬挤,夏军纷纷下马蹿入密林,杨怀玉喝道:“只要我军举火烧林,尔等皆无全尸。你们死不足惜,可惜了一片森森茂树。饶过尔等,逃命去吧!”命也不好逃。林名风不度,连风都吹不透,大树小树树棵子,密密匝匝一层挨一层,毒草扎上溃烂,毒蛇咬上倾生,十之三四死伤在林中,十之六七逃出密林,尽皆丢了马匹,一瘸一拐逃往青冈峡。啅罗人马哪儿去了?鄂厉虎站在营前马道上目送火龙车,他心里高兴,杨怀玉,你抢我哥哥的媳妇儿,杨怀兴,你兜后背给我一钢鞭,这回好,我请你们杨家哥们儿骑火龙!他正自言自语忘乎所以,打林中飞快跑出一人,一纵身上了他的马背,举钢鞭对着他的后脑勺儿.“鄂厉虎,我这一鞭下去,你的脑袋就得碎成八瓣儿,你可就太子当不成国王当不上别想再娶王妃次妃大小老婆了!" “哎,兄弟亲爹活祖宗,你可别砸!" “听我的话,不准你的侍卫靠前!" “行,行,你们都给我远远儿地站着,别射箭,你射他他砸我,我们俩都玩儿完了!”“命令你的人马从后营门撤出。”“撤… … 撤到哪儿去呀?" “准你回国!”鄂厉虎心说,就你一人儿,能退我两万大军?来人看出来了。“鄂厉虎,别寻思你人多,你的命可在我手里!实话告诉你,我是上回砸你的杨怀兴,不过,我不想砸你第二下。你还别以为只来了我一人儿,我征西大军已兜后路围了你的秘营,只给你留了正门儿马道,你还去宋军里偷营吗?” “去… … 去也去不成了。”“火龙车自己烧自己,你的驭手们也全都报销。你们去了,只能多些他乡怨鬼!” “那???那就别去了!" “你只有回国一途。你把秘营泄露给我们,放火龙车引诱元挞拉偷营被围,他早当你叛夏降宋了,能饶得了你吗?”“这,对!我有嘴说不清,只好回国了。”当下喊来传令官,“各军火速撤出秘营,士兵带回国途中五日粮食,余皆抛下,轻骑回国!" 又问杨怀兴:“你能放我走吗?我回去老老实实把老王等死,好好儿当两天棹罗王,再娶几个漂亮大妞儿。说啥也不出来给西夏这帮小子当碎催了!” 怀兴道:“大军撤出十里,我就放你。”“撤!快撤!" 后营在林边,前营深入到林内,伐树开马道逼近宋军,自以为隐蔽,没想露者屁股,让人发现。啅罗兵马撤出,发现宋军成千上万,伏在营外,为首两员老将,一是呼延明,一是岳镇溪。啅罗军就这么窝窝囊囊撤走了。鄂厉虎还挺高兴,哥哥的仇没报了,但也没搭上我这个兄弟,若不介,我爹就更赔了。再说元挞拉,骑兵变步兵,刚刚逃到大营跟前儿,被三路大军围住。怎么回事儿?杨怀玉等将元挞拉赶入秘营,忙着改换装扮,一个个成了西夏兵将,快马赶往青冈峡,守营军以为是自己人,开栅放人,被怀玉抢了大营,夏军束手就擒。后营皇姑大帐,守卫都是元挞拉的亲信,见营中大乱,忙着点药捻儿,嗤拉嗤拉就是点不着。埋的时候儿,小矬子影身大帐后边儿全看见了。炸药埋好,大帐外的弓箭手撤了,临走时冲帐内喊:“狄元帅,老皇姑,你们可别出来,我们在营栅外面向里看得清楚,你们要往门口儿出溜,我们可照样往里放箭。”半夜里,大伙儿都见着了,大帐西角儿土火球子咕噜噜滚入土中。一人道:“呀!那块儿冒火亮儿,是金银出世。”“什么叫金银出世?”“那块儿埋着金子银子,它们嫌太闷气了,半夜显灵,给自己找主人。”“别扯了,这里旷野荒郊,从无人居住,谁往这儿埋金银财宝!” “你老外去吧!这是官道,没有战乱之时,驮队出人,准是驮口在这儿出了事儿,也许是驮子的主人发生了意外,把金银埋在这里。”众人半信半疑。有人道:“甭管真假,挖挖看。”“对,挖出来大伙儿平分。”来了个挖地三尺,什么也没找着。挖的挖,守在栅前的,眼神儿也集中在这方向上。小矬子飞快滚过来,只几下就将埋药捻的新土挖开,拿刀剁下一节,两边不搭边儿。他楼上埋好,滚大帐里边儿去了。那火球,是矬子扔的焰硝弹,这是江湖人惯用的伎俩。狄青吓一跳,喝问: “谁! " “嘘…… 我是曾杰。老爷子,他们挺宽待,兵刃都在帐内,马也在院里栓着,这就好办,待会儿相机冲出去,不能老在这儿猫冬儿呀!” “院内埋有炸药。”“让它炸好了,炸死也比憋死强!”当晚听见响动,矬子喊声,“往外冲!”“小心炸药!”“没事儿,断捻了!”不用冲,守大帐的夏军早逃了。杨怀玉请出狄青祖孙,又给双阳公主见礼。狄难抚问:“元挞拉在哪里?" “即刻便到。”“待我将他挑死在马下!" “不能杀,穆元帅说留他有用。”如今围住无挞拉,居中是穆元帅,一方是小五虎兄弟.一方是狄青祖孙,元挞拉还想往回跑,后边也早让追兵给堵上了,从秘营赶来为二位老将正冲他笑呢。元挞拉一看,这算全完,拉剑就要自刎,杨怀兴探背钢鞭飞出,老小子右膊胳骨折,宝剑离手,小命儿也算保全了。穆元帅说:“大智王,我已派人替你召集残兵,剩下人马许你带回,本帅决不伤害!" “你欲何为?” “请你察明夏主,狄、杨两家同为宋之干城,本无嫌怨,你们借机生事再无借口。双阳公主回转沐梁,狄难抚已明真象,西夏所谓为狄家报仇之说自欺欺人,也该收起了。”双阳公主道:“元挞拉,你设好计诱我孙儿入套,又骗我来花前敌,本该回京向我那侄儿参你一本,于今免了吧。尔回去,面奏皇上,不要再借日狄家之事生出是非,以后两国相安,各守本土息却刀兵,那才是黎民之福!" 狄难抚只是朝他瞪眼珠子,气得不知从何说起为好。杨怀兴道:“我这一飞鞭,可是为了救你,你回去对好位儿接上,还是好胳膊一条。”穆元帅道:“大智王,你收拾残部,限明日撒回庆兴府。我军歇马儿日,也退回本土.但愿西疆能有几日安静。”令旗一指,大军回转虾蟆寨,没捉元挞拉,没占青冈峡,也没收拾西夏残兵收将,大出元挞拉意外。回到宋营,狄难抚抱住五郎大哭,又对呼延兄弟磕头请罪,呼延兄弟也说不出什么。次日,杨延德回转五台山,众人送出老远,狄难抚交出枪马,请五郎带回,说他再也不见阵仗。五郎摇头道:“愿你为国逮功,为保疆土御外侮而战,枪马还是留下为好。只是― " 他拧开母枪螺旋,取出二十一颗雷霆石,投入滔滔江水。“以后你要以武功赢人,倚外物虽胜不武。”这段江水,以后遇风吹则轰响如雷鸣,后人据此称为响水江。一部《 杨怀玉征西》 ,至此结束。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